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依仗。
他小心翼翼地将“蜂刺”取出,藏进外套内衬一个特制的口袋里。然后,他开始仔细检查自己的着装,确保没有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野狗吠叫和巡逻队沉重的皮靴声。
八点三刻。高志杰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可能来自组织的信号。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轻轻推开宿舍的后窗。这扇窗外是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晚上几乎没人。他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口,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没有走大门,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加隐蔽、复杂的路线,借助阴影和废弃建筑物的掩护,向着闸北方向摸去。
夜晚的上海,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露出了它狰狞的骨架。探照灯的光柱不时划破夜空,巡逻队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远远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高志杰将自己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控制在最小的幅度。
垃圾桥是横跨在一条臭水浜上的废弃水泥桥,早已不通车,桥墩下堆满了垃圾和废弃物,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这里白天都少有人来,晚上更是鬼影幢幢。
高志杰潜伏在距离桥墩百米外的一处断墙后,像一块石头般一动不动。他集中起有些疲惫的精神力,尝试与内袋里的“蜂刺”建立初步链接。一种微弱的掌控感传来,比操控“幽灵”要吃力不少,但足以在关键时刻发出致命一击。
九点整。
桥墩方向,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风吹过垃圾堆的呜咽声,和臭水浜里细微的汩汩声。
高志杰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五分钟,十分钟……就在他几乎要认为这是一个骗局或者自己已经暴露时,第三号桥墩的阴影里,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火星!闪了一下,熄灭,隔了几秒,又闪了一下!
信号!
高志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继续潜伏观察。又过了两三分钟,一个穿着深色短褂、戴着压得很低帽子的黑影,从桥墩后闪了出来,脚步很轻,警惕地四下张望。
由于距离和光线,高志杰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从身形和动作看,不像周云龙那种训练有素的特务,反而有点……笨拙?
那人似乎也很紧张,在桥墩下的小空地上焦躁地踱了两步,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弯腰从一堆破烂砖头下,摸索着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迅速塞进了第三号桥墩的一个裂缝里。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中,方向与高志杰来路相反。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高志杰没有动。他继续等了足足一刻钟,确认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那个放下包裹的人也没有杀个回马枪的迹象,才如同鬼魅般,从断墙后悄无声息地滑出,利用地形的掩护,快速接近第三号桥墩。
他并没有直接去取那个油布包,而是先绕着桥墩谨慎地检查了一圈,甚至操控“蜂刺”在低空进行了快速的侦察,确认没有埋伏,没有绊线之类的陷阱。
最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伸手,从裂缝里掏出了那个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硬邦邦的,不大。
他迅速将包裹塞进怀里,一刻不留,沿着原路,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宿舍,反锁好门窗,高志杰靠着门板,才感觉到自己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这才走到桌前,拧亮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他拆开了油布包。里面没有信,没有纸条,只有一把乌黑锃亮、保养得极好的美制M1911A1手枪,和两个压满了黄澄澄子弹的弹夹。
硬货。
这他妈的真是“硬货”!
高志杰拿起这把沉甸甸的手枪,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透心底。这不是组织上惯用的型号,也更不可能是日本人的东西。这种美制武器,通常来自军统,或者……黑市。
那个放货的人,不是“旗袍”。
那会是谁?
军统?“红雀”苏曼琳的人?
他们给自己送枪,是什么意思?是善意的援助,还是……又一个更危险的圈套的开始?
高志杰看着灯下泛着幽蓝光泽的枪身,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眼前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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