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的解禁,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后宫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绷。她并未如旁人预料那般急于争宠或针对永和宫,反而深居简出,每日只是去慈宁宫晨昏定省,对太后极为恭顺,偶遇康熙也是恪守礼数,言辞谦卑,仿佛真的洗心革面。
然而,凌玥的草木感知却捕捉到延禧宫方向那股日益凝实的、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气息。惠妃并非沉寂,而是在蛰伏,在等待,如同经验老到的猎手,屏息凝神,只为那致命一击。
前朝,纳喇·明珠等人并未放弃为大阿哥造势,只是方式更为迂回。他们不再直接奏请让胤禔接触部院要务,转而频频在康熙面前赞颂大阿哥如何刻苦攻读兵书、勤练骑射,言谈间暗示其有统兵之才,堪当大任。同时,那股关于“龙凤胎需静养,福泽过盛恐折寿”的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宫人间传得愈发有鼻子有眼,甚至隐隐与一些“草木异常繁盛乃阴气过重”的无稽之谈联系了起来。
这指向性便有些明显了。永和宫的花木反季常青,本就引人注目,如今竟成了攻讦的借口。
康熙对此依旧保持沉默,但来永和宫的次数,似乎比前些日子略少了一些,眉宇间也常带着思虑之色。他依旧喜爱胤禵和温宪,每次来都会抱上一会儿,但凌玥能感觉到,那目光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凌玥心中冷笑,惠妃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不直接攻击她,而是利用流言和朝堂舆论,潜移默化地动摇康熙对“祥瑞”的看法,更是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她身为草木之灵可能带来的“异象”。若康熙心中真的存了疑,那便是根致命的刺。
她不动声色,依旧每日精心照料孩子,打理宫务,对永和宫内外愈发葱茏的花草视若寻常。只是在康熙偶尔问及时,她会带着几分天然的疑惑与无奈,柔声道:“许是这永和宫地气暖和,又或是臣妾怀着他们时,总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沾染了些生气?臣妾也不懂这些,只觉得看着这些绿色,心里便敞亮些。若真是有什么不妥……”她适时地停顿,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她将异常归结于地气和孕期习惯,合情合理,又将最终判断权交给康熙,姿态放得极低,反而显得坦荡。
康熙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再看看怀中健康活泼、毫无“折福”之相的儿女,心中那点疑虑往往便散了大半,只安抚道:“草木繁盛乃是生机,何来阴气之说?无知宫人妄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流言如刀,杀人无形。凌玥知道,必须想办法彻底扭转这股风向。
机会很快来了。时近冬至,宫中按例要举行祭天大典。此次祭天,意义非凡,去岁边关不宁,今岁又逢“祥瑞”降临,康熙极为重视,亲率王公大臣于天坛祭天,祈求国泰民安。
祭典前几日,钦天监呈上观测天象的奏报,其中提及,紫微星旁有瑞气萦绕,主“生机勃发,子嗣绵延”,正应在皇宫东北方向。而皇宫东北方,正是永和宫所在!
消息传来,六宫皆惊。钦天监的官方定论,无疑是对之前那些污蔑“草木繁盛乃阴气”流言最有力的回击!
康熙大喜,在朝堂之上便将钦天监的奏报公示众臣,朗声道:“天象示瑞,正合朕之皇嗣降生!此乃上天佑我大清之兆!”
纳喇·明珠等人面面相觑,再也无法借此生事。
凌玥在永和宫听闻此讯,只是淡淡一笑。钦天监的瑞气之说,自然有她的推波助澜。她不过是借着一次钦天监官员路过御花园时,悄然引动了永和宫上方那片区域的草木生机,使其在官员观测时,呈现出一种不同于别处的、充满生命力的灵秀之气。对于精通天象的官员来说,这便足以解读为“瑞气”了。
借天象之力,破流言之局,此为釜底抽薪。
祭天大典当日,场面宏大庄严。康熙亲自主祭,祷告上天。仪式进行到最关键时,需焚烧祭文,以通上天。然而,就在那祭文投入鼎中,火焰腾起的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燃烧的火焰并非寻常的赤红色,而是隐隐透出一股青翠欲滴的绿色光华,虽只一瞬,却足以让坛下众臣看得分明!
“青焰!是青焰!”
“祥瑞!天降祥瑞啊!”
坛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青焰焚祭,古来便是大吉之兆,象征天地交感,生机无限!
康熙站在祭坛之上,亦是震惊不已,随即便是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目光便投向了皇宫的方向,投向了永和宫。
天坛与皇宫相距甚远,凌玥自然无法直接操控那里的火焰。但她深知祭天大典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那特制祭文所用的纸张,其中掺有某种特殊的植物纤维。她只是在祭文制作完成后,通过内务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受过秦顺恩惠的杂役,在那摞祭文最上面几张的边角,用沾染了她一丝本源生机之力的特制汁液,做了极其隐秘的标记。这标记微不可查,却能在高温燃烧时,引动纸张中植物纤维产生刹那的异色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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