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送去乾清宫偏殿的东西,不过半日就有了回音。四阿哥胤禛命身边的小太监送来了两盒精致的江南点心,并代传口信:“四阿哥说,谢德妃娘娘赏赐,笔墨甚好,燕窝……他会按时用。让娘娘保重身体,勿以为念。”
话语简短,规矩周全,透着疏离,但终究是回了礼,没有直接拒之门外。凌玥听了挽月的回禀,只是淡淡一笑。不急,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融化也需要时间和恰到好处的温度。这点心,便是裂缝中透出的一丝微光。
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后宫渐起的波澜上。草木感知如同最精密的蛛网,任何风吹草动都清晰可辨。
延禧宫与翊坤宫之间的“藤蔓”联系似乎频繁了起来。先是惠妃身边得脸的嬷嬷“偶然”在御花园遇见了宜妃的大宫女,交换了几句关于时新衣料的无心之语;接着,宜妃去给太后请安时,“恰巧”与同样去晨省的惠妃在慈宁宫外相遇,两人相谈甚欢,一同进了殿;甚至,凌玥通过御厨房附近几丛茂盛的薄荷,“听”到延禧宫和翊坤宫的小太监在领取份例时,有意无意地交换了些关于永和宫膳食偏好的零碎信息。
“惠妃与宜妃……这是要联手了?” 凌玥指尖轻轻敲着炕桌。惠妃有长子,宜妃有五阿哥,两人在宫中经营多年,皆有势力。她们联手,目标不言而喻——她,和她腹中的“祥瑞”。
这日午后,天空阴沉,闷雷滚动,似有一场大雨将至。凌玥因身子渐重,有些恹恹,靠在榻上假寐。忽然,一阵异常的心悸让她睁开了眼。并非身体不适,而是通过草木感知,一股极其隐晦、带着阴湿晦暗气息的波动,正从皇宫西北角——钦安殿附近的方向,隐隐传来,那方向……还夹杂着一丝属于孩童的、压抑的哭泣声和几个婆子低沉的呵斥。
钦安殿是宫中祭祀道教神只之处,平日少有人去,尤其这样的阴雨天。那孩童的哭声……凌玥凝神细辨,气息微弱,并非她熟悉的任何一位皇子公主。但那阴晦的气息却让她本能地警惕,那是一种带着诅咒与厌胜意味的不祥之感。
是谁?在做什么?
她集中意念,将感知如同触角般延伸过去。钦安殿后身一处废弃的偏殿角落,两个穿着灰色宫装、看不清面目的老嬷嬷,正按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粗使宫女衣裳的小女孩,强迫她跪在一个潮湿的墙角。那墙角似乎被挖开过,露出一点泛黄的布料边缘,里面似乎埋着什么。一个嬷嬷手里拿着几根缠绕在一起的头发(颜色深黑,带着微卷,不似那小女孩的细软黄发),正念念有词地往那布包里塞,另一人则按着小女孩,用针作势要刺她的指尖取血!
“说!照着我们教你的说!说‘愿以此身,咒彼双子,胎死腹中,母子俱亡’!” 一个嬷嬷声音嘶哑地低吼。
那小女孩吓得浑身发抖,哭声被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凌玥心中一震,眸中瞬间划过一丝冷厉的寒光。竟是用活人孩童做引,行此恶毒厌胜之术!那头发……她仔细感知,那发丝上残留的气息,竟与她自身有几分微弱的联系!是了,定是平日里梳头时,被有心人收集去的!
目标明确,就是要咒杀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手段如此阴毒,绝非寻常妃嫔所能为,怕是背后有精通此道之人指点。惠妃?宜妃?或是她们联手所为?
此刻不是深究幕后主使的时候,必须立刻阻止!
凌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气。她不能亲自前往,也不能大张旗鼓派人去抓,打草惊蛇,反而可能让幕后之人湮灭证据。她需要借力,借一个最名正言顺、且能让此事直达天听的力量。
她的意念瞬间锁定了正从慈宁宫出来,准备返回乾清宫的康熙!以及,跟随在康熙仪仗不远处,正要去上书房、途经钦安殿外一条宫道的四阿哥胤禛!
时间紧迫!凌玥心念电转,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与引导意味的草木灵息,混合着从那厌胜之处捕捉到的一缕阴晦气息,分成两股。一股悄然萦绕上康熙乘坐的御辇,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的感知;另一股则更为轻柔地,拂过四阿哥胤禛的耳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孩童哭泣声和压抑的恐慌感,指向钦安殿的方向。
康熙正闭目养神,忽觉一阵心烦意乱,鼻尖似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霉味与香火混杂的气息,方向……他蹙眉睁开眼,下意识地望向钦安殿那边。同时,御前侍卫中也有人似乎察觉异常,警惕地看向同一方向。
而正低头走路的胤禛,猛地听到那细微的、仿佛就在不远处的孩童呜咽,脚步一顿,抬头望向声音来源——正是钦安殿后身那废弃的角落。他年纪虽小,但在宫中长大,对某些阴私之事并非毫无所觉,那声音里的恐惧与绝望,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何人在彼处喧哗?” 康熙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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