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峪—野狼谷的烽火暂熄,但太行山并未迎来真正的宁静。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弥漫在秋日的山峦间,仿佛凝固的战争疮疤。各方势力都在舔舐伤口,重新评估,酝酿着下一轮或明或暗的较量。而对峙的双方最高指挥层,都对刚刚过去的这一轮硬碰硬,得出了近乎一致的结论:必须改变打法。
蜿蜒的山路上,几支队伍在沉默中行进,气氛凝重。
由张太行、王铁峰、苏和率领的骑兵旅主力与五旅接应部队的汇合队伍,建制虽在,但人人带伤,面容疲惫。队伍中抬着的数百名伤员,无声诉说着突围的惨烈。战士们眼神中劫后余生的庆幸并不多,更多的是对牺牲战友的悲恸和亟待宣泄的复仇怒火。他们朝着根据地东北方向的预设休整区跋涉,每一步都沉重如山。
另一条更隐蔽的山径上,气氛则近乎凝滞。周锐率领的“隼”大队精锐小队,护送着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巴特尔。简易担架在崎岖山路上颠簸,每一次晃动都让医护兵的心提到嗓子眼。巴特尔失血过多,野战急救仅能勉强维持生机。周锐脸色铁青,不断低声催促加快速度,同时通过那部珍贵的便携式电台,近乎偏执地向即将抵达的第二野战医院重复呼叫:“重伤员,失血性休克,多处穿透伤,急需手术和血浆!重复,急需手术和血浆!”
最先承受这波战争残酷馈赠的,是藏于深山坳中的第二野战医院。这个原本规模有限的医疗所,瞬间被潮水般涌来的伤员彻底淹没。手术棚(不过是加了顶的草棚)里,血腥味浓烈刺鼻。从延安来的主治医生方静已经连续工作超过三十小时,握着手术刀的手指因过度疲劳而微微痉挛,但眼神依旧像手术刀般锐利专注。药品,尤其是麻醉剂、磺胺和纱布,早已告罄。呻吟、呓语和压抑的痛哼,是这里的主旋律。
当巴特尔被紧急抬入时,整个忙碌的医疗区仿佛瞬间安静了一瞬。方静只看了一眼伤员青灰的面色和浸透绷带的暗红,便用沙哑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令:“停止一切非紧急处置!清理三号手术台,准备仅存的血浆代用品,他必须立刻手术!” 这位平日里言语温和的女医生,此刻展现出了战地指挥官般的决断力。她深知,挽救的不仅是一位旅长的生命,更是太行山纵队一面冲锋的旗帜,是维系士气的关键节点。
手术在数盏马灯摇曳的光线下进行,条件简陋到令人心颤。缺乏足够麻醉,巴特尔在剧痛中不时无意识抽搐,需要助手全力固定。方静额头的汗水汇成溪流,护士不停地擦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最后一片深入腹膜的弹片被小心取出,主要破裂的血管被颤抖却精准地缝合,方静几乎虚脱,但她盯着伤员那逐渐从微弱转向平稳的呼吸,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送入隔离观察棚,专人二十四小时看护,严防感染和术后高热。”她疲惫地吩咐,甚至来不及喝口水,便转身走向下一个胸腹联合伤的重伤员——那里,死神同样在徘徊。
平山,纵队司令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和汗味,电报滴答声与参谋们压低嗓音的汇报声交织。巨大的压力并未因前线战火稍歇而减轻,反而转化为更深沉的思虑。
林峰和赵刚面前,摊开着刚刚汇总的几份核心报告:
《各旅作战损耗初步统计表》,数字触目惊心,尤其是骨干军官和老兵的损失,短时间内难以弥补。
《后勤物资库存及消耗紧急报告》,弹药库存已降至安全线以下,粮食储备因供应作战和群众转移消耗巨大,药品被服全面告急。
《“隼”大队及各方情报综合研判》,明确指出:东线日军主力(第36、37师团)收缩至交通线要点,转入防御,但工事加固,未见后撤迹象;南线日军(第110师团)对唐县围困依旧,但大规模强攻次数减少;北线日军活动显着减弱。总体判断:日军进攻锋芒已挫,但并未崩溃,转入对峙消耗态势。
《总部回电及敌情通报》,总部基本同意林峰对战役态势的评估,指示“坚持以我为主,机动灵活,继续消耗疲惫敌军,伺机扩大战果,尤须注意保存有生力量,避免不利决战。”电文末尾附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国际战局(指太平洋战争)与国内正面战场均有新变,敌军华北方面军人事及战略或有调整,望你部密切留意,灵活应对。”
“鬼子这是要跟我们拼消耗,想把我们拖死、耗干在这大山里。” 赵刚指着地图上日军那看似收缩、实则控制要点的刺猬状部署,眉头紧锁,“或者,是在酝酿更阴险的后手。”
“大规模攻势,短期内很难再来一次。”林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吉田大队被打残了,其他鬼子也伤了元气。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后勤,特别是炮弹和汽油,被‘断流’和巴特尔他们捅了个大窟窿,华北方面军的仓库也不是无底洞。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岗村宁次,他得向大本营解释,为什么动用如此兵力却拿不下太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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