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您这保存得也太齐了!”但话到嘴边却堵住了,只化成一句带着震撼腔调的感叹词。
一个活在尘土和汗水里,挣扎在最底层,每日只为几两碎银奔命的农民工,却在手机那巴掌大的、布满裂纹的方寸之地,将每一次微弱如烛火的收入,每一次侮辱性的“零蛋”,每一次被克扣蚕食的记录,都如同护着自己的命根子般珍藏了半年、甚至三年!
这份沉甸甸的“齐活”,不是档案,是刻在骨头缝里的账本!带着咸湿的汗臭味、劣质油墨味,和某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磨砺出的、近乎刻骨的清醒与倔强!
老陈也彻底沉默了,那双阅尽纷争的眼睛凝视着那条刺目的“¥ 0.00元”,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如冰锥的刺痛感猛地攫住了鲁智深的右太阳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锁链绷紧了又猛地碎裂!
轰——!
无数记忆碎片如同被爆炸激起的尘埃洪流,混杂着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工友粗野的调笑声、劣质烟草呛人的气味,还有……一盏在摇晃的工棚铁架床上顽强亮着、几乎要被汗水雾气淹没的充电式小台灯!
灯光下,那个瘦削了许多倍、颧骨显得格外高的“自己”——鲁智深!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桌上那本封面脏污、卷边严重的《劳动法实用手册》上的灰尘。那本书被他宝贝似的放在床头。另一个画面更清晰:还是那张斑驳的折叠桌,只是时间更晚,整个工棚已淹没在震天响的鼾声里。那个“张大强”佝偻着身子,布满老茧的手指以一种与他的外表极不相称的灵活,在那个同样老旧、屏幕更大一点的按键手机上疯狂飞舞!
他点开一个绿色图标(微信?),飞快地敲击着,打字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工友群(奋斗一家人):
「铁柱:鲁哥今天太猛了!那个法条张口就来啊!」
「王老憨:那架势,比电视里戴假发套的律师还唬人!哈哈哈!」
「狗剩:马总那脸绿得,跟啃了一嘴烂白菜帮子似的!」
「李胜:明天还去!要钱!要血汗钱!」
一条条滚烫的信息飞速在屏幕上滚动!鲁智深看着,裂开的嘴角无声地向上扯,形成一个极度疲惫却异常畅快的弧度。他那敲击键盘的手指,快得像在弹一架只有九个键的无声钢琴,在污浊的空气里划出看不见的轨迹。
“妙啊!”鲁智深猛地从幻觉中惊醒,脱口而出,声音炸响在安静的工棚,带着梦呓般的兴奋!邻铺的王老憨像被蝎子蜇了屁股,“腾”地探出半个乱糟糟的脑袋,揉着眼睛,口齿不清:“鲁……鲁哥?咋呼啥?做噩梦了?”
鲁智深却恍若未闻,目光还死死黏在手机屏幕上,仿佛那上面有绝世武功秘籍!他抬起手,对着那布满油污的屏幕虚空一指,眼神亮得吓人:“老王!你可瞧见了?这‘键盘功’!点、捺、刺、拂!啧啧啧!”他夸张地咂着嘴,手指在空中飞快地比划着,“这速度!这准头!怕是比少林寺那拈花指还要上三分精髓!指风如电啊!”
王老憨彻底懵了,睡意都吓飞了,结结巴巴:“鲁哥……你……你这是武侠片看得……中邪了吧?”那眼神,活像看一个突然说要拿豆腐撞死仇人的疯子。
鲁智深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神使鬼差地在手机那可怜的存储空间里翻找起来。屏幕上图标简陋粗糙。终于,一个毫不起眼的文件夹名字撞入眼帘——“学习资料”。
他点了进去。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劳动合同法全文(带注释)》《最新农民工维权指南电子版》《XX年欠薪入刑经典案例汇编》……甚至还有十几个小小的录音文件图标。鲁智深指尖有点发颤,点开其中一个。
滋滋啦啦的电流底噪里,一个极其熟悉又异常遥远的声音,用带着浓重汉东土腔、结结巴巴的语调,艰难却又异常认真地念诵着:
“……第三十八条……用……人单位……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劳……动者……可以解除劳动合同……”
那声音干涩、紧张,甚至有些羞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在唇齿间反复确认过才吐露。那是鲁智深的声音!这个躯壳真正的主人!在无数个被汗水、灰尘和绝望包裹的深夜,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像一头倔强的老牛,一个字一个字地啃着天书般的法律条文!
鲁智深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一股混杂着痛楚、敬意、还有某种难以言喻同呼吸共命运的巨大酸涩瞬间涌上鼻腔!喉咙发紧!
这无声的坚持,这笨拙却执拗的“笨鸟先飞”!此刻,却化作滚烫的热流,奔腾着注入鲁智深四肢百骸!这份来自“自己”遗存的、在泥泞中也要仰望星空的卑微光辉,让他眼眶发酸!
鬼使神差地,手指滑动。通讯录里,一个标注为“法律援助”的号码静静躺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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