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林医生没有再提及任何与案件直接相关的人或事。他就像一位耐心的导游,引导着陈立冬用感官去重新“行走”那些他恐惧的地方——酒吧内部嘈杂的音乐声与晃动灯光的质感,仓库里那股混合着假酒、油墨和尘土的独特气味,甚至刀疤脸男人手上因为长期劳作而留下的茧子和污迹……
这个过程依然是艰难而痛苦的,每一次回忆都伴随着心悸和冷汗。但林医生始终用一种稳定的、包容的态度陪伴着,不断将他从即将陷入的恐惧漩涡边缘拉回来,并反复强调这些感受的“正常性”。
渐渐地,陈立冬发现,当他不再拼命抗拒和逃避那些记忆,而是尝试着像描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场景那样去触碰它们时,那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似乎……减轻了那么一点点。它们依然可怕,但不再像之前那样,足以瞬间摧毁他的全部意志。
傍晚时分,护工进来收走了那碗早已凉透的粥。她看到粥几乎没有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收拾好。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陈立冬却极其艰难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开口:
“……水……”
护工的脚步顿住了,她转过身,看向陈立冬。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主动表达需求。
她没有多问,很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边。
陈立冬的手指颤抖着,尝试了几次,才终于握住那个杯子。温热的触感通过杯壁传到掌心,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水流过干涸刺痛喉咙的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平常。
他仅仅喝了一口,便像是虚脱一般松开了手,杯子被护工稳稳接住。
但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在绝望中积攒的所有气力。他瘫软下去,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虚汗。
然而,在那急促的喘息声中,在那被疲惫和恐惧占据的眼眸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生”的光粒,似乎终于穿透了厚重的阴霾,闪烁了一下。
他知道,威胁并未解除,母亲的身影依旧是他心头最沉重的巨石,前路依旧一片黑暗。
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安全屋里,在这日复一日的无声博弈和温和浸润下,他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终于出现了第一下、微弱而真实的、属于自己的搏动。
死水,终起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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