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冰河下游,一处芦苇荡遮蔽的洄水湾旁。
容砚如猎豹般伏在枯黄的芦苇丛后,目光锐利地锁定着前方河滩——那名跳水遁逃的杀手组长正瘫倒在泥泞岸边,浑身湿透,肩胛处被聂渊重拳击中的地方明显塌陷,呼吸微弱,已然因失血和力竭陷入昏迷。
姚明谦猫着腰,凭借容砚沿途留下的特殊碎石标记,悄无声息地潜行而至。容砚迅速打了个手势,姚明谦立刻匍匐到他身边。
“看,伤很重,晕过去了。”容砚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不能让他死,线索不能断。大钱准备的药,带了没?”
“带了!”姚明谦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紧密包裹的小药囊,里面是钱钱提前备下的各种救急药物,分类清晰。
容砚眼神一凝,精准地从中捻出两个不同颜色的小瓷瓶。一瓶碧色,贴着“参荣丸(低)”的细签;另一瓶呈淡褐,标签上写着“识香丸”,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香气附体,月余不散,触物传味,循迹可辨”。
“你警戒。”容砚对姚明谦低语一句,自己则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芦苇丛,迅速贴近昏迷的杀手。
他动作麻利地捏开杀手的下颌,将一枚碧色药丸塞入其喉中,指腹在其颈侧某处一按,助其吞咽下去。这低配版的人参养荣丸虽不及原版神效,但吊住性命、稳住心脉已然足够。
紧接着,容砚拔开那淡褐色小瓶的塞子,里面是数十粒比沙砾略大、散发着极其清淡、却异常持久奇异的香气的药丸。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将其仔细地塞进杀手湿透的衣领内侧褶皱深处,确保其不会轻易脱落。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退回芦苇丛,与姚明谦一同屏息观察。
“成了。”容砚低声道,眼神紧锁那个昏迷的身影,“现在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能不能撑到醒过来,带我们找到老巢。这‘识香丸’的香气,一旦沾上,一个月内,就算他泡在河里也洗不掉。他接触过的人、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痕迹,我们……和某些嗅觉特别的东西,就能循着味儿找上去。”
?
西北军区,卫子戚独住的小院。
吉普车稳稳停在那扇漆色略旧的院门前。卫子戚率先下车,不容分说地再次弯腰,一手一个,将浑身依旧湿漉漉、沾着泥点的钱钱和元元从车里抱了出来,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只对司机小王简短吩咐了一句:“在外面守着。”
屋内陈设简朴却整洁,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卫子戚径直走到堂屋的藤椅前,自己先坐下,然后将元元和钱钱一边一个,分别放在自己两条结实的大腿上,用强有力的臂膀环住他们,仿佛要将所有寒意和不安都隔绝在外。
元元显然还未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完全平复。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眼泪混合着泥水,将父亲军绿色的裤腿浸湿一小片。他紧紧抓着卫子戚的衣襟,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浮木,絮絮叨叨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夹杂着哽咽,汹涌而出。
“……爸爸…你没死…真好…你不知道…我没穿越前那一世…是被一个很坏的组织抓走的…他们把我关起来…很小的时候…就逼我看好多好多书…测验我哪方面最厉害…”
卫子戚一手稳稳抱着他,另一只大手轻柔却坚定地、一遍遍地拍着儿子的脊背,耐心地倾听着每一个字,不时低沉地回应:“嗯,爸爸在听。”“慢慢说,爸爸听着。”“嗯,爸爸知道。”
“……后来他们发现我学医术最快最好…就找来世界各地的医生…逼着我学…等我学得比所有老师都好了…他们就把我当成赚钱的机器…给他们制很多厉害的药…他们拿出去卖大价钱…买粮食…买武器…甚至…甚至还能拿去换官位…”
元元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回忆,但更多的是找到依靠后的宣泄。
“……我活着…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再见到你…还有姐姐…妈妈…我求那个一直看管我的中国男人…让他定期帮我找你们的消息…拍你们的照片给我…一开始他根本不搭理我…后来…后来我拿自杀威胁他们…他们怕我死了没人制药…才勉强答应…”
卫子戚听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环抱着儿子的手臂收得更紧。钱钱也靠在父亲另一条腿上,安静地听着,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心疼与悲伤。她深知,弟弟被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三十多年,唯一的星光就是对家人的思念。
“……爸爸…我看着照片里的你们一年年变化…心里又高兴又难受…我太想太想你们了…后来…后来我听说你们来找我的路上…被…被坏人害死了…”元元的哭声骤然变得撕心裂肺,“我唯一的盼头没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就…我就吞了药…”
卫子戚猛地闭上眼,将儿子更深地拥入怀中,下颌紧贴着元元湿漉漉的头发,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强压下喉间的硬块。钱钱也伸出小手,紧紧握住了弟弟冰凉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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