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少正、王洛、李穆、陈溪四人,在人群中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就在月季于祭坛前导演着分房、劳役、抛出“活命”诱饵这出戏码的同时,忠义堂那厚重的雕花木门紧闭着,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喧哗。沉水香的浓烈气味与一种更原始的、如同陈旧铁锈的血腥气在昏暗的室内交织盘旋。
大当家侯烈那庞大的身躯深陷在特制的宽大座椅中,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并非端坐,而是以一种近乎瘫靠的姿态陷在软垫里,肚腩腩随着呼吸起伏,如同沉睡的巨兽。他手中把玩着一对油光锃亮的铁胆,沉重的金属在他肥厚的手指间灵活地转动、摩擦,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咯啦……咯啦……”声,在寂静的大堂内格外清晰,仿佛某种不祥的计时器。
三当家赵刚则略显焦躁地站在下首,他换了一身新袍子,试图掩盖肩伤,但那隐隐渗出的血迹和动作时微不可察的僵硬还是出卖了他。他腰间那枚新得的翡翠貔貅貅在阴影中泛着幽绿的光。一名心腹喽啰躬身快步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将祭坛前发生的一切——月季的分房命令、劳役安排、尤其是那句“表现好可活命”的许诺以及山贼们的狂热反应——迅速禀报。
喽啰退下后,赵刚拧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烦躁,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尖锐:
“大哥!您瞧瞧!这女人到底在唱哪一出?又是分房又是洗衣扫地的,还弄出个‘活命’的幌子!以前送进来的‘贡品’,哪批不是直接扔进柴房关到死?她这又是新衣裳又是给甜枣的,到底想干什么?演给谁看呢?!”赵刚越说越气,拳头捏得咯咯响,仿佛月季这些举措比前天那一簪子更让他难以忍受,更像是在挑战他理解的“规矩”。
侯烈手中的铁胆转动速度没有丝毫变化,那沉闷的“咯啦”声依旧。他眼皮都没抬,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像是闷雷滚过山洞:
“慌什么?”侯烈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当初是你要么嫌麻烦,要么就只会往死里折腾,我才把这批‘药引子’丢给她管的。现在她管了,只要不耽搁正事,不坏了血灵上人的谋划……”他肥硕的手指微微用力,铁胆摩擦的声音陡然尖锐了一瞬,“…我明着插手,岂不是打自己脸?显得我这个大当家管不住手下?”
他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深陷在肥肉里的小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两点寒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刺向赵刚:
“你还真以为女人能翻了天不成?”侯烈嗤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厉,“老三!你和她差就差在这儿!你特么…太沉不住气!眼皮子浅!她折腾点洗衣扫地的花活儿,你就急赤白脸?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你那炼体四阶的破瓶颈给老子冲开!”
赵刚被训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听到“沉不住气”、“眼皮子浅”的评价,更是如同被当众抽了耳光。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大哥教训的是…是弟弟我…我莽撞了。”
侯烈鼻腔里哼了一声,似乎满意于赵刚的服软。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有些玩味,肥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挲着铁胆上深刻的纹路:
“不过嘛…”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说实话,老子也有点好奇。我这妹子…葫芦里到底装的是哪门子药?”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赵刚说,“搞这么一出…图个啥?是嫌这些‘药引子’死得太痛快,想加点‘调料’?还是…另有心思?”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看看也好。否则日子也过得太无趣了。”
他肥硕的头颅转向赵刚,目光锐利起来:“老三,我看你今日…气色倒是红润得很,气血翻涌,隐有突破之兆?”侯烈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赵刚体内那因丹药而躁动的力量,“看来老子赏你那枚‘好东西’,药劲儿是上来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告诫,“别特么光顾着用下半身行事!再好的丹药也架不住你夜夜笙歌,精元耗损!那玩意儿是给你淬体冲关的,不是当性药嗑的!你再这么不知死活地折腾下去,早晚真得死在女人肚皮上!给老子分清楚主次!实力,才是根本!”
最后几句话如同重锤,敲在赵刚心上。他想起那丹药带来的狂暴力量和深入骨髓的燥热,再联想到侯烈话语中隐含的警告以及可能存在的可怕代价,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连忙低头:“是…是!大哥!我…我一定收敛!分得清主次!”
侯烈似乎有些疲惫,庞大的身躯在椅子里挪动了一下,望向忠义堂高窗外那片被窗棂棂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窗外,原本还算晴朗的天色,不知何时竟堆积起了几片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沉沉地压在山寨上空,连带着室内的光线也黯淡了几分。
他肥厚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来自野兽本能的警觉,喃喃道:
“…这天色,看着是要转凉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了忠义堂凝滞的空气里。赵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心头也莫名地笼上了一层阴霾。“转凉”?谁说这天凉了,这天气明明一点都不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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