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成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巨大的坟墓。夕阳的余晖为残破的城楼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却掩盖不住其下的死寂与狰狞。他调转马头,声音冰冷得如同这戈壁的寒风:
“撤!”
前锋军士兵们沉默地执行着命令。没有欢呼,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沉重的压抑。
他们迅速地、高效地搜刮着废墟中最后一点可以利用的资源,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撤出了这座被诅咒的空城。马蹄踏过曾经浸满鲜血的土地,卷起带着铁锈味的沙尘。
索罗城,这座青博罗的首府,在背叛与血火中沦亡后,再次被遗弃在无边的黄沙和凛冽的寒风之中。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在断壁残垣间穿梭,仿佛无数亡魂不甘的低语。而更大的风暴,正随着白臂军的后撤,以及“夏魂”主力不知去向的阴影,在西北的苍穹下悄然酝酿。
……
永安,兵部议事堂。
“「青博罗戍卫将军」呼延灼里通外合大开城门?”
“「青博罗总督」齐本升以下大小官员尽皆陷死?”
“青博罗全境二十余城杳无音信?”
「兵部尚书令」云焘的怒吼如同炸雷,在肃穆压抑的议事堂内回荡。他须发戟张,脸色铁青,手中那份染着西北风尘和血腥气息的千里加急军报被攥得几乎要碎裂。
堂下,一众兵部僚属官员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青博罗陷落!而且是如此耻辱、如此惨烈的陷落!主将叛变,高层内讧,城池在绝望的自相残杀中沦亡!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整个兵部砸懵了。
西北屏障彻底崩塌,“夏魂”的凶焰将再无阻碍,直逼中原腹地。云焘作为兵部之首,深知此报一旦上达天听,朝野必将震动,皇帝震怒之下,他这位置恐怕也坐不稳了。
“废物!一群废物!”云焘狠狠将战报拍在大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呼延灼!该千刀万剐的逆贼!齐本升!韩庭干!一群无能之辈!葬送一省之地!该杀!统统该杀!”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珠因暴怒而布满血丝。
“大人息怒!当务之急是…”「兵部右侍郎」孔岑硬着头皮上前,试图商议对策。
“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严查此报来源!”云焘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立刻去查!送信之人何在?沿途驿站可有走漏风声?此事在兵部内部,绝不可再传!”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议事堂沉重的雕花木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股阴冷的风随之灌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
阳光被门外的身影挡住,投下长长的阴影。「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罗徵,穿着一身簇新的蟒袍,头戴三山帽,在一群身着褐色贴里、眼神阴鸷的大小太监簇拥下,不请自来,堂而皇之地踱了进来。
他那张白胖无须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惯常的虚伪笑容,只有一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冰冷。
兵部官员们脸色骤变,纷纷躬身行礼,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罗徵此刻亲至,绝非好事!
罗徵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扫过堂中众人,最后定格在案后脸色难看的云焘身上。他并未回礼,只是尖细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死寂的议事堂中响起:
“云尚书,好大的火气啊。”
云焘强压着怒火,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罗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公公此来,有何指教?”同时他心中也警铃大作,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
罗徵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云焘案头那份刺眼的军报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指教不敢当。咱家只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来给云尚书提个醒儿。”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
“西北之事,不过是癣疥之疾,些许蛮夷作乱,自有边将处置。皇上龙体欠安,最忌烦忧。这等不祥之讯,军机阁那边就不必报了,更不必扰了皇上的清静!兵部执掌军机,当知‘为君分忧’的道理,有些消息,该压下去的,就得让它烂在肚子里!若是让些不三不四的言语传得满城风雨,惊扰了圣驾,坏了朝局安稳……哼!”
一声冷哼,如同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威胁之意,赤裸裸,毫不掩饰!
云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即又因极度的愤怒而涌上血色。他堂堂从一品大员,竟被一个阉竖如此当众威胁!他手指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电般射向罗徵,牙关紧咬,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
罗徵却视若无睹,反而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阴恻恻地补充道:“云尚书是聪明人,应当明白,什么该说,什么该做。管好兵部的嘴,也管好……送消息进来的腿!若是管不好……”他目光扫过云焘身后那些噤若寒蝉的官员,“特设司的廷杖和大狱,可许久没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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