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调查记者胡伟的那通电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贾长安尽量客观、冷静地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从接手“德庆班”项目,到艺术节竞标,再到中标后遭遇的网络诽谤,以及赵安邦查到的与王天宇的关联,都清晰地陈述了一遍。他没有过多渲染个人情绪,而是侧重于事实和疑点,尤其是对方伪造证据、利用网络水军等明显逾越法律和道德底线的行为。
电话那头的胡伟一直沉默地听着,偶尔打断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语气沉稳而专业。最后,他说道:“贾先生,你反映的情况我了解了,听起来确实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网络诽谤和商业恶性竞争是目前很突出的社会问题。不过,要做成有影响力的调查报道,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链,尤其是能够直接指向幕后操纵者的证据。你提到的那些IP关联和公司背景,是重要的线索,但还不是铁证。”
贾长安的心沉了一下,但胡伟接下来的话又给了他希望:“这样吧,你把目前掌握的所有材料,包括那篇诽谤文章、你们收集到的对方水军活动的痕迹、以及你提到的关联信息,都整理一份发给我。我需要时间研判。同时,我建议你们不要停止现有的法律维权和舆论澄清工作。我们双线并行。”
“谢谢您,胡记者!太感谢了!”贾长安连忙道谢,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胡伟没有一口答应,但这种审慎的态度反而更显可靠。
结束通话后,贾长安立刻将任务分配下去:秦望舒负责整理所有技术层面的证据和材料;赵安邦继续深挖“锐锋”公司和王天宇之间可能存在的更直接的资金往来或人员关联;他自己则综合所有信息,撰写一份给胡伟的详细情况说明。
接下来的几天,团队在高压下继续运转。网络上的舆论战依然焦灼,对方的水军像跗骨之蛆,不断变换话题进行攻击,从男女关系延伸到税务问题、甚至捏造贾长安在上海时的所谓“劣迹”。贾长安的私人信息也被扒出,开始接到骚扰电话和辱骂短信。他不得不暂时更换了手机号码。
压力不仅来自外部,也来自内部。璞玉资本的李总再次打来电话,语气更加严肃,表示董事会对此事高度关注,如果负面舆情持续发酵,影响到艺术节项目的顺利推进和公司的声誉,不排除重新评估合作的可能。这无疑是悬在贾长安头顶的一把利剑。
更让他揪心的是,老韩因为受不了网络上的污言秽语和偶尔跑到工作室门口窥探的陌生面孔,急火攻心,病倒了。贾长安和秦望舒去医院看望他时,老人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拉着贾长安的手,老泪纵横:“贾干部……咱是老老实实做手艺的人,咋就招来这么多骂名啊……这艺术节,咱要不……就别做了吧……”
看着老人绝望的眼神,贾长安心如刀割。他紧紧握住老韩粗糙的手,声音坚定:“韩师傅,您放心!这艺术节我们不但要做,还要做得漂漂亮亮!这些脏水,泼不到我们身上!您安心养病,一切有我们!”
话虽如此,走出病房时,贾长安的脚步却异常沉重。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网络暴力的残忍,它伤害的不仅仅是他和秦望舒,更波及到了无辜的、只想安心守艺的老人。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夜色深沉,贾长安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归处”,而是独自一人,沿着护城河漫无目的地走着。秋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河面漆黑一片,倒映着岸边零星的灯火,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中心,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看不到出路。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高调了?是不是不应该去争那个艺术节的项目?如果当初只是安心帮“德庆班”做点小范围的推广,是不是就不会引来这灭顶之灾?他甚至想到了退缩,也许放弃项目,离开西安,是对所有人最好的保护?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中疯长。疲惫、委屈、愤怒、以及对牵连他人的愧疚,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他走到一处无人的河段,靠在冰冷的石栏杆上,望着漆黑的河水,第一次产生了某种绝望的念头。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苏青瓷发来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是在“归处”的天井里拍的,角度仰视,夜空中,几颗稀疏的星星顽强地穿透了城市的灯光污染,闪烁着微弱却清晰的光芒。照片下面,跟着一行简短的文字:
“你看,星星还在。”
简单的一句话,一张图,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贾长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仿佛能看到苏青瓷在清冷的夜里,举起手机,耐心寻找星空的模样。她没有问他在哪里,没有催促他回去,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无论黑夜多么漫长,总会有光存在。
贾长安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那股软弱的念头狠狠压了下去。他不能倒下!他倒了,秦望舒怎么办?老韩怎么办?那些信任他、支持他的人怎么办?还有……一直在“归处”等着他的苏青瓷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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