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根走出扎纸店的时候,腿是软的,天是转的。
他感觉自己刚刚不是去串门,而是去鬼门关上了个早朝。
甚至还顺便旁听了天庭与地府的业务洽谈会。
城隍爷,活的。
不对,是死后封神的那种。
就那么站在他面前,被他老板像训孙子一样,要求填表登记。
这事儿要是说出去,他会被直接送去城西精神病院。
加护病房那种。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过了好半天,才把那颗狂跳的心脏按回胸腔。
然后,他想起了另一件更要命的事。
租金。
一个月,一根五百年以上的雷击木。
刘根掏出手机,看着那个加密号码,手指抖得像是筛糠。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传旨的太监,传的还是那种随时会掉脑袋的圣旨。
电话接通。
那头,李将军的声音里压着一股几乎沸腾的激动和期待。
刘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背诵课文的、毫无感情的语调,复述了姜白的原话。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能把人溺毙的沉默。
……
江城临时指挥部。
李将军握着电话,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他旁边的玄清道长,手里那只刚泡上热茶的紫砂壶从指间滑落。
“啪!”
碎裂声在死寂的指挥部里格外刺耳。
滚烫的茶水溅上道袍,老道长却毫无反应。
五百年。
雷击木。
一个月一根。
这三个词,像三记重锤,轰然砸在指挥部所有人的脑子里。
一个年轻参谋下意识去扶眼镜,手一抖,镜腿直接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却连一丝抽气声都不敢发出。
“他……他怎么不去抢?”一个修行世家的子弟,终于没忍住,用气声低语。
玄清缓缓转过头,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住了那个年轻人。
“抢?”
玄清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自嘲。
“你觉得,我们现在有被他抢的资格吗?”
年轻人瞬间闭嘴,脸色惨白如纸。
玄清捡起一块茶壶碎片,摩挲着上面细腻的纹路,脸上只剩下苦涩。
“五百年的雷击木,阳气内敛,雷罡自生,已近乎灵物。”
“别说江城,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道门,那也是镇派之宝。”
“他开口就要这个,一个月还要一根……”
老道长顿了顿,五指发力,将那块坚硬的碎片捏成了齑粉。
“这不是交易。”
“是标价。”
李将军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听懂了玄清的言外之意。
那位前辈,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衡量了因果,衡量了那个神罚之坑的价值。
以及……整个江城所有幸存者的性命价值。
“我明白了。”
李将军重新举起电话,声音里再没有半分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请转告前辈,我们接了!”
“三天之内,第一根雷击木,一定送到!”
刘根听着电话那头斩钉截铁的回复,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
这都能答应?
这帮人是疯了吗?
他挂了电话,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他觉得自己以后再也没法直视自家饭馆菜单上的标价了。
跟老板比起来,他那点加价,简直是菩萨在世,广做慈善。
……
扎纸店里。
姜白把城隍爷登记的那页纸撕下,随手贴在墙上。
那面墙上,已经贴了好几张纸。
有刘根签的劳务合同,有龙虎山交易的材料清单,现在又多了地府官员的来访记录。
他端详着那一行行铁画银钩的字,点了点头。
“嗯,这样看起来,本店的业务范围就清晰多了。”
他走到后院,把那几箱子新鲜的“耗材”分门别类。
狗血用特制的瓦罐封存,埋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养着那股阳煞之气。
鸡冠则被他用细麻绳串起,挂在屋檐下风干,远远看去,倒像一串串红色的风铃。
做完这些,他才把那张在药水里泡得发白的旧人皮捞了出来。
他将人皮铺在石板上,用一块浮石仔细打磨。
他的动作专注而流畅,仿佛在鞣制一张顶级皮革。
然后,他拿起一把木制小剪刀,开始裁剪。
他没做钱袋,也没做口袋。
他剪出了一只鸟的形状。
从翅膀的弧度,到尾羽的分叉,精准无比。
他将裁剪好的皮料用银线缝合,塞满艾草与朱砂混合的填充物。
最后,他用那支画笑脸的笔,沾了点锅底的桐油,在鸟头的两侧,点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睛。
点睛的瞬间,那只皮做的乌鸦,浑身猛地一颤。
它那双由桐油点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非人的光。
皮制的翅膀扑棱了一下,竟发出了羽毛扇动的微响。
“呱。”
一声沙哑干涩的叫声,从它那并未开合的喙部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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