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印尚未干透,那本承载着钢铁誓言的账本被老柴头用油布层层包裹,藏进了指挥所最隐蔽的角落。悲壮的情绪在胸口激荡之后,迅速转化为一种近乎机械的、争分夺秒的行动力。距离拂晓,满打满算只剩下最后十几个时辰。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倒计时的灼热。
铁柱像一头发狂的困兽,红着眼睛,嘶哑着嗓音,驱策着所有人,要将这黑瞎子沟,打造成一座真正的、能让鬼子崩掉满口牙的铜墙铁壁!
“地雷!把所有地雷都给老子搬出来!一颗不留!”铁柱的吼声在山寨里回荡。
库存被彻底清空。那些缴获的日制铁壳地雷,王铁锤土法上马造出来的石头雷、瓷雷,还有配上抗联送来雷管后威力大增的“铁西瓜”,被小心翼翼地搬运到前沿。埋设地点经过铁柱和王老蔫的反复推敲,不再是随意布撒,而是精确计算。
通往山寨正面的主要坡道、两侧可能被利用来迂回的林间小径、甚至是一些看似无法通行的陡峭崖壁下方,都成了死亡陷阱。埋设组的人如同绣花般精细,设置绊发、压发,利用地形巧妙伪装,埋好后不仅恢复地表植被,还在周围撒上枯叶,做出野兽经过的痕迹。这是最后的家底,必须用在刀刃上,力求每一颗都能换来鬼子的血肉横飞。
寨墙之外,另一项工程也在同步进行。老柴头带着后勤组,将之前收集的所有破烂铁器——断裂的锄头、磨秃的镰刀、甚至是从废弃马车拆下的锈铁钉,全部抬到了王铁锤的“曙光”作坊。
“铁锤!想办法!给寨墙前面,弄点‘料’!”铁柱指着那些废铁。
王铁锤独眼放光,立刻明白了。炉火再次熊熊燃起,那台“马车钢圈车床”也哐当哐当地运转起来。他们将那些铁器加热,捶打,或者直接用钢锯切割,拗成一个个四角尖锐、狰狞无比的铁刺!然后把这些粗糙的铁蒺藜,用铁丝串联起来,形成一条条长长的、闪着寒光的死亡锁链,趁着夜色,密密麻麻地铺设在寨墙外几十步的开阔地上,与第一道雷区相互衔接。
与此同时,“曙光”作坊里,最后的赶工达到了白热化。所有的材料都被翻了出来,王铁锤带着二虎和几个徒弟,几乎是不眠不休。复装子弹的流程被压缩到极致,虽然质量无法保证,但数量在一点点增加。更重要的是,他们利用最后的火药和铁皮、碎瓷片,拼命赶制土手榴弹。没有标准的木柄,就用粗竹筒代替;没有可靠的引信,就用加长的、浸过油脂的药捻。每一颗粗糙的“震天雷”(他们自己起的名字)被制造出来,都立刻被等候在外的队员如获至宝般地取走,分发到各个阵地。
整个山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战争工坊。没有人是闲着的。轻伤员帮着搬运物资,女人们烧开水,准备急救用的布条。旗语信号兵在各阵地间做最后的演练确认,每一个手势,每一个回应,都要求精准无误。王老蔫拖着伤躯,一个工事一个工事地检查,加固支撑,完善射界。
铁柱穿梭在各个作业点,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嘶哑,只能靠手势和眼神指挥。他看着寨墙被进一步加厚,关键部位甚至用上了夯土和石块垒砌;看着地道出口被伪装得天衣无缝;看着雷区、铁蒺藜、射击孔层层叠加,构成一道道死亡防线;看着队员们默默地将分到手的、数量少得可怜的子弹和手榴弹,一颗颗、一枚枚地擦拭,摆放整齐。
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笼罩着山寨。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要将所有力量在最后一刻彻底燃烧殆尽的决绝。
然而,就在这紧锣密鼓的最后准备接近尾声时,天色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稀疏的星子被不知从何处涌来的浓云彻底吞没,空气变得异常闷热和粘稠,风也停了,山林死一般寂静,连虫鸣都消失了。
“要变天了。”王老蔫抬头看着黑沉沉、仿佛要压下来的天空,嘶哑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铁柱也感觉到了,胸口闷得发慌,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骂道:“娘的,老天爷也要来凑热闹!”
他的话音未落——“咔嚓——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巨斧般劈开漆黑的夜幕,瞬间将山寨照得一片惨白!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山谷间疯狂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几乎在雷声炸响的同时,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决堤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打在屋顶、寨墙、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瞬间在地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暴雨,毫无征兆地,在决战前夜,悍然来袭!
铁柱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滚烫的身体和嘶哑的喉咙,看着眼前瞬间被雨幕模糊的一切,刚刚因为完成防御而升起的一丝底气,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得七零八落。
这暴雨,会冲垮刚埋设的地雷吗?会浸湿那些宝贵的、本就不稳定的复装子弹和土手榴弹吗?会模糊射界,影响明天的射击吗?会掩盖鬼子接近的声音,还是会成为他们偷袭的掩护?
无数个问号,像冰冷的毒蛇,缠上了铁柱的心脏。
铜墙铁壁尚未迎来敌人的冲击,却先要经受这滔天暴雨的无情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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