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就已经与梁渠大夫和刀客四兄弟约好,在鬼市大门前会合,我与花七娘告别后,就跟在高瞻和盛放身后,一路向城门走去。
鬼市的铜铃在暗巷尽头骤然停摆,最后一缕烛火被夜风掐灭时,众生已在黑漆大门前列成静影。
黑白无常的锁链拖地声由远及近,那抹玄色与素白掠过人群,沉重的门闩“咔嗒”落下,便是放行的信号。
客人们次第迈出门槛,像是被夜色揉碎的影子重新聚拢成形。
阴曹的寒气在踏出鬼市门缝的一瞬间,顷刻消散,人间的夜雾裹着草木清香,迎面涌来。早起的卖花女遗落的茉莉花瓣还沾着露水,卖朝食的摊贩幌子在风里晃出暖黄光晕,连石板路上的青苔都透着活气。
一派鲜活。
人族们都朝着灯火最盛的街巷走去,那里有客栈等候的暖床高枕与温好的茶汤;灵族们隐入古树虬结的根须,枝叶在他们周身簌簌作响,像是久别重逢的低语;魅族化作流萤,掠过染坊晾晒的蓝布,翅尖沾着靛蓝的光,向着即将升起的朝阳纵去;妖族则踏过田埂,一路朝着深山的方向飞跃而去,脚步声惊起了栖在稻穗上的夜虫。
不到片刻,鬼市的大门重新闭合,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唯有人间的风,还带着阴暗中残留的、转瞬即逝的微凉。
终于离开鬼市回到了人间,我觉得哪哪都舒服,忍不住就笑的眯起了眼睛。
晨光刺破鬼市残存的阴翳时,我们九人的队伍已踏上往南的官道。
遥远的东方现出了鱼肚白,眼看着太阳即将升起,梁渠大夫从后背的背囊中扯出一个小小的斗篷,将白面小童子罩在了斗篷之下,遮的严严实实:“阿楮(楚音)最惧怕太阳了。”
我了然。鬼市里出来的纸扎小童子嘛,自然畏惧阳光和火。刀客四兄弟也知晓小童子并非凡体,一路上也是对他多加爱护。
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风餐露宿,闲暇时候高瞻就拿着一本半旧的星象图翻看,盛放公子红衣猎猎,腰间系着的银铃随步伐轻响,风尘不染,我攥着从鬼市换来的南诏舆图,边走边研究路线,三人并肩走在中间,倒有几分闲云野鹤的自在。
我为大家寻了条近路,此去南诏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时间,原本所需半月,现在只需要十日左右。
刀客四兄弟仔细看看了舆图,最后认可了我的建议:这条近路虽然艰险了些,还会遇到瘴气,但同行的有战灵师和雪医在,便不认为会有危险。
如此,行至第三日,进入瘴气弥漫的青崖岭。
梁渠大夫早备好了避瘴汤药,白面小童子捧着陶碗,踮脚给每人递药时,睫毛上还沾着晨露。最前头的刀客四兄弟已拔出佩刀,刀刃劈开拦路的藤蔓,老大粗犷的嗓音在林间回荡:“这林子邪性,都跟紧些!”
话音刚落,东侧灌木丛突然窜出两只青眼瘴兽,四兄弟默契十足地围成半圈,刀光闪过的瞬间,瘴兽已倒在血泊中,只留下淡淡的腥气。
有惊无险,梁渠老大夫乐呵呵的蹲下身收集瘴兽的血液,这也是一味难得的药材。
第七日傍晚,我们抵达澜沧江边的渡口。
恰逢当地赶摆的日子,江边竹楼里飘出烤肉的香气,穿筒裙的南诏女子挎着竹篮,篮子里的酸角和芒果泛着诱人的色泽。
盛放公子忍不住买了串烤罗非鱼,辣意混着鱼鲜在舌尖散开,连一向严肃的梁渠大夫,也被小童子拽着尝了块芒果干。
梁渠大夫指尖刚触到澜沧江边的晨霜,身后的小童子便轻轻“呀”了一声,然后罩着斗篷的身子快速向身后一跳,离江面远远的。
忘了,这纸做的小人儿,亦怕水。
那声音细软得像浸了水汽的棉线,却没有半分活人的暖意——他脸颊上的瓷白肤色,原是上好的桑皮纸层层裱糊而成,连眼下淡淡的青影,都是用极细的墨线勾出的。
方才在路上咬过云莓的嘴唇,此刻仍留着浅浅的红痕,那是梁渠用朱砂调了蜜水细细涂的。
小童子攥着装满云莓的纸折小篮,指节处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露在外面的纸角,被江风掀起微不可察的褶皱。
他见梁渠望着江面出神,便踮起脚想递过一颗云莓,棉布做的裙摆扫过青石板,没发出半点声响。
刀客老三路过时,曾好奇地碰过小童子的衣袖,只觉触手冰凉又挺括,便笑着问梁渠:“雪医老大夫,您这小徒弟咋总穿这么厚的衣裳?”
梁渠大夫当时正调着避瘴的药膏,闻言只淡淡道:“他身子弱,受不得风。”
唯有我偶然撞见,深夜里梁渠在渔船烛火下,用竹篾轻轻修补小童子被勾破的纸衣,指尖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琉璃。
此刻江风渐大,小童子细软的头发被吹得微微晃动,他却不怕冷似的,睁着墨画的眼睛望向江心。
梁渠大夫轻声叮嘱他:“阿楮,离江心远一些,可别被江水打湿了。”
梁渠伸手将他往身边带了带,袖中滑落一张泛黄的符纸,落在地上时,恰好露出边角“续命”二字——原来这纸扎的童子,竟是靠梁渠日日以符咒相护,才得以像活人般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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