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伍瑾的工作步入正轨,不用家里人过多操心。伍严也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毕竟再过几年就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了。理应早做准备。
纺织厂会计室的算盘声总在清晨准时响起,像串珠子在阳光里跳。
伍瑾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拨着算盘珠,“噼里啪啦”的声响里,账本上的数字渐渐清晰。
她穿的浅蓝的确良连衣裙洗得泛软,领口绣的栀子花被阳光照得透亮,腕上的银豆子随着拨算盘的动作轻轻晃,蹭着袖口有点痒。
“瑾瑾,算完这页没?”隔壁桌的刘大姐探过头,手里还捏着半截铅笔。
刘大姐三十多岁,梳着齐耳短发,鬓角别着朵塑料小红花,蓝布工作服的袖口总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的银镯子。
是她结婚时婆婆给的,擦得锃亮。
“快了刘姐,就差最后一行了。”伍瑾抬头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
这时门帘被掀开,一阵风裹着栀子花的香飘进来。
“刘姐,瑾瑾,我带了家里腌的酸豆角,你们尝尝!”说话的是新来的统计员林晓梅。
她扎着高马尾,辫梢系着粉色头绳,穿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怀里抱着个玻璃罐,罐口的纱布还冒着热气。
林晓梅把罐子放在桌上,酸豆角的酸香混着阳光的暖味漫开。
伍瑾捏起一根放进嘴里,酸脆的口感裹着点辣,瞬间解了算账本的乏。
“晓梅,你这手艺也太好了!”伍瑾眼睛亮了,又捏了一根。
林晓梅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喜欢就多吃点,我妈说酸豆角配粥最香,下次我带点粥来。”
刘大姐看着她们俩,笑着摇头:“你们俩啊,刚认识就跟亲姐妹似的。”
伍瑾和林晓梅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其实她们早就熟了,每天午休时,林晓梅总拉着伍瑾去厂区的栀子花丛边聊天,说她老家的趣事,说她来纺织厂的心愿,伍瑾也会跟她讲哥哥伍严的糗事,讲家里的糖水蛋有多甜。
这天下午没什么活,会计室的人都在聊八卦。
刘大姐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不?供销科的老王,昨天给媳妇买了块上海牌手表,羡慕死个人!”
林晓梅眼睛瞪圆:“真的?上海牌手表可难买了,得要工业券呢!”
伍瑾听着,心里突然想起伍严,上次他说要给妈妈买块手表,不知道买着没。
“瑾瑾,你发什么呆呢?”林晓梅戳了戳她的胳膊,“周末咱们去城里玩呗?听说邮局旁边开了家新的供销社,有卖水果糖的!”
伍瑾赶紧点头,心里早就盼着出去玩了,自从上班后,她还没好好逛过城呢。
周末的清晨,伍瑾和林晓梅在厂门口集合。
林晓梅穿了件新的蓝的确良衬衫,马尾辫上的粉色头绳换成了红色,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妈妈给的五块钱和两张工业券。
伍瑾则穿了妈妈新做的碎花连衣裙,布包里揣着伍严给的十块钱,还有几张粮票。
伍严特意叮嘱她“别省着,玩得开心点”。
伍瑾满心只有出去玩的兴奋,“知道啦,知道啦!大哥,我先走了,来不及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窗外的白杨树飞快后退,风里裹着麦秸秆的香。
林晓梅靠在伍瑾肩上,小声说:“瑾瑾,我还是第一次跟朋友出来玩呢。”
伍瑾转头看她,阳光照在她的马尾辫上,发梢泛着浅金:“我也是,以前总在家看书,都没怎么出来过。”
到了城里,两人先去了邮局。邮局的青砖墙爬满了爬山虎,绿得晃眼。
柜台里的营业员穿着墨绿色制服,胸前别着枚红色徽章,手里的钢笔在汇款单上飞快移动。
“瑾瑾,你要寄信吗?”林晓梅指着柜台里的邮票,“我想给我爸寄封信,告诉他我在厂里挺好的。”
林晓梅的父亲被委派到外地工作好几个月了,怕他担心自家姑娘的下乡问题,这赶紧寄封信过去,让他放心。
伍瑾摇摇头说:“你知道的,有什么事情都回家说了,没什么寄信的对象,但是这里的邮票还蛮好看的,我想多买点收藏。”
寄完信,两人去了供销社。柜台里的水果糖摆得像座小山,透明的糖纸在灯光下泛着光。
林晓梅买了两块水果糖,一块递给伍瑾:“瑾瑾,你尝尝,这个是橘子味的。”
伍瑾接过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混着供销社里肥皂的清香,像把阳光含在了嘴里。
从供销社出来,两人又去了街边的小吃摊。
伍瑾去买了两碗豆腐脑,白嫩嫩的豆腐脑浇上酱油和辣椒油,香得人直流口水。伍瑾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豆腐脑的嫩混着辣椒油的香,在舌尖上炸开。
“晓梅,下次咱们还来好不好?”伍瑾抬头问,嘴角还沾着点辣椒油。
林晓梅笑着点头,伸手帮她擦掉:“好啊,下次咱们去看电影,听说城里的电影院在放《地道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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