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白赶紧把白酒票小心翼翼地揣进衣服内兜,又伸手从外面摸了摸,生怕丢了。他又凑到柜台前,问道:“大姐,你们这儿的瓶装酒都有啥名字啊?给我介绍介绍呗。”
女售货员一边打毛线一边说:“有名气的就是茅台、五粮液,不过那俩贵得很,一般人买不起。大多人买的是西凤酒、二锅头、白沙液、北大荒、剑南春、洋河大曲、泸州老窖这些,价格适中,度数也够。”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咱们社员平时喝得最多的是邯郸大曲,就是以前的丛台酒,后来改了名字,酒质没咋变,是正经的粮食酒。这酒在咱们这儿算‘体面酒’,逢年过节串亲戚、待客,或者有啥重要场合,都少不了它。”
“要是想喝酱香型的,我推荐君中元私藏酒,虽说名气没茅台大,但也是贵州那边产的酱酒,味儿正,口感也柔和,不少人爱喝。”
“你要是头一回喝高度酒,我劝你买清香型的,比如河北三河那边产的,用的是好粮食,还采用啥清蒸混烧的法子,酿出来的酒又香又烈,还不烧嗓子,回味也长。”
黄白一听“清香型”,立马摇了摇头——他要的就是烈点的酒,好回去证明自己,清香型的哪够劲儿!
出了供销社,黄白有点犯愁。从知青队到县城,来回得走大半天,现在都下午了,要是现在往回赶,回到十三队肯定得天黑,睡不了几个小时又得早起赶过来排队买酒,想想都觉得累。他琢磨了半天,干脆咬咬牙,找了家县城的小旅馆,花五毛钱开了个单间,打算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能去供销社排队。
晚上没事,黄白还借着路灯在县城里转了转。看着马路上昏黄的灯光,看着广场上跳集体舞的县城社员,看着街边那些跟农村一样单调的小店,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滋味——县城比知青队热闹,可还是没广州一半繁华,他还是想家。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鸡还没叫,黄白就爬起来了,揣着钱和酒票,一路小跑往供销社赶。等他到的时候,供销社门口果然已经排起了队,有穿着干部服的,有跟他一样穿着蓝布衫的知青,还有几个扛着锄头的农民,大家都裹紧了衣服,在寒风里搓着手,等着供销社开门。黄白赶紧找了个位置排好,心里暗暗祈祷:今天一定要买到白酒!
1977年的春日,晨雾还没散尽,公社供销社门口就攒了不少人。黄白攥着口袋里皱巴巴的毛票,指节都捏得发白,心里头跟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似的直打鼓。
队伍看着不长,前头就排了七个人,可他眼睛死死盯着供销社那扇掉了漆的木门,脑子里净是坏念头——这七位要是每人都买两瓶,货架上那点宝贝酒怕是要被抢空!
他踮着脚往里头瞅,门板缝里只能看见黑乎乎的柜台,连个酒瓶子的影子都瞧不见。旁边有个扛着锄头的老汉跟同伴嘀咕:“听说今早起了新酒,还是紧俏的高度酒,去晚了连瓶底都摸不着!”这话听得黄白心里更慌,手不自觉地又往口袋里按了按,那几张毛票沾着他的汗,都快洇透了。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盼着前头的人手下留情。
好不容易熬到八点整,原本松散的队伍突然跟吹了气似的,一下子涌过来乌央乌央一大群人,男人们扯着嗓门往前挤,还有人举着粮票嚷嚷:“让让!让让!我家老爷子等着酒治病呢!”黄白被挤得差点站不稳,赶紧往前面挪了挪,生怕被挤出队伍。
就在这时,两个穿灰蓝制服的营业员从人群里挤过来,制服上的铜扣子在晨光里亮了亮。他们绕到供销社旁侧的小门,“吱呀”一声推开进去,后院很快就传来板车轱辘碾过石子路的闷响,“咕噜咕噜”的,还夹杂着酒瓶碰撞的脆响,“叮叮当当”的,听得黄白心里直发痒。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供销社里热闹得很,搬东西的“咚咚”声、扫地的“哗哗”声不断传出来。黄白实在按捺不住,把脸贴在门缝上使劲瞅,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终于,他瞧见一个营业员正蹲在地上,用稻草绳捆扎酒箱,箱子缝里露出半截茅台瓷瓶,白釉在晨光里泛着冷青色,看得他心里直冒火,恨不得立马冲进去把酒瓶抱在怀里。
好不容易等到八点半,供销社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两个营业员各站在门的一边,扯着嗓子喊:“大家不要挤!不要挤!凭票购买!一人限一瓶!”
这吆喝声刚落,人群“嗡”的一下就炸了锅,有人往前涌,有人急着掏票,乱成了一锅粥。黄白却突然松了口气,心里头那点紧张劲儿消了大半——一人限一瓶,前头七个人最多买走七瓶,自己排第八,肯定能买到!可转念一想,自己排这么靠前,却只能买一瓶,又觉得可惜得慌,嘴角都往下撇了撇。
他扭头朝身后的队伍望过去,好家伙!长长的队伍跟条长蛇似的,甩到了供销社对面的土墙根,足有百十人,清一色都是男人,个个都攥着票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供销社的门。黄白扫了一圈,才发现队伍中间也夹杂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年妇女,还有几个半大孩子,缩着脖子钻在大人腿缝里,衣襟上都沾着黑黢黢的灶灰——一看就是替家里大人跑腿买酒的,小脸上满是焦急,生怕排到自己的时候酒没了。
眼看就要轮到自己,黄白的心跳又快了起来,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钱和票,手心全是汗。可还没等他往前挪两步,脸色突然“唰”地一下变得煞白,跟纸似的。原来他眼睁睁瞅着前头第一个汉子从供销社出来,手里提着个纸袋子,袋子口露出来的酒瓶,赫然是茅台的样子!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出来的人手里不是茅台就是五粮液,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嘴里还念叨着“运气好”“总算买到了”。
黄白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腿都有点软了。等终于轮到他踏步跨进供销社的门,眼睛第一时间就瞟向写着“烟酒”二字的货架——那货架上已经被清空了大半,原本摆着茅台、五粮液的地方,标签被撕得干干净净,跟用刀刮过似的,只剩下几瓶西凤酒歪歪扭扭地靠在角落,看着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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