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包灰白色的粗盐,枯槁的胸腔里那颗死寂的心脏,因为这纯粹的白色(尽管肮脏)而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盐!腌菜的盐!活下去的盐!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用那只溃烂稍轻的手,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将那包盐捧了起来。冰冷的盐粒隔着油纸硌着她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却恍若未觉。油纸包裹得很严实,但那股属于盐的、纯粹的咸涩气息,还是极其微弱地透了出来,钻入她干裂的鼻腔,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刺激感。她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咸涩的味道刻进灵魂深处。
周娘子没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完成了一桩再平常不过的交易,挎起装满血筐的篮子,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荒原的寒风里。
窑洞里只剩下李青禾和小树。李青禾抱着那包盐,如同抱着初生的婴儿,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着,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她挣扎着挪到角落,那里放着唯一一口粗陶大水缸,缸壁粗糙厚重,积着一层厚厚的、带着水腥气的白色水垢。
腌菜!腌蔓菁!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驱使着她。她极其小心地将油纸包放在一旁,然后挣扎着爬起,和小树一起,将角落里那几颗沾着泥土的、表皮青黄斑驳的蔓菁一颗颗搬了过来。蔓菁不大,表皮冰凉粗糙,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属于根茎的、微弱的清甜。
清洗是奢侈的。水在西坡是比油还金贵的东西。她只用一块破布,沾了极其少量的、从破陶罐里省下的雨水,极其仔细地擦拭掉蔓菁表面大块的泥土。然后,她拿起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碎瓷片。
动作异常缓慢,异常艰难。溃烂的右手几乎无法用力,只能靠左手死死攥住瓷片,用身体的力量去切割蔓菁坚硬粗糙的表皮。瓷片刮过蔓菁表皮,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混合着她粗重的喘息。每一次下刀,都伴随着手臂的颤抖和伤口撕裂的剧痛。青黄色的表皮被刮下,露出里面稍显白嫩的肉质。汁液渗出,带着一种清冽微辛的气息。
终于,几颗蔓菁被勉强刮去了最粗糙的外皮。她没有切块。舍不得。完整的蔓菁似乎能存放得更久。她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一层蔓菁,一层粗盐,极其均匀地铺进冰冷的粗陶水缸里。
盐粒灰白,颗粒粗大,混杂着砂砾和深色的杂质,落在青黄白嫩的蔓菁上,形成一种刺眼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对比。每一层盐撒下,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仿佛在点数着活下去的希望。盐粒不多,必须极其节省。一层薄薄的盐霜覆盖住蔓菁,她便停下,小心翼翼地铺上下一层蔓菁。
当最后一颗蔓菁被放入缸中,撒上最后一层薄得几乎盖不住根茎的盐粒时,李青禾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缸壁,剧烈地喘息着。粗陶缸很深,几颗小小的蔓菁沉在缸底,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粗盐,显得异常空旷和凄凉。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蔓菁清辛和盐粒咸涩的气味,极其艰难地从缸口弥漫出来,微弱地对抗着窑洞里浓重的血腥和霉腐。
接下来的日子,等待腌渍的日子,成了另一种酷刑。寒冷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李青禾和小树单薄的身体。破窑如同冰窖,土壁上的“四季成图”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像一片凝固的绝望。腹中的饥饿从未停止,那点污秽的“毒食”和偶尔采到的苦涩草根,只能带来短暂的灼烧感,随后是更深的空洞。
唯一的慰藉,是每天去看一眼那口粗陶缸。
李青禾会挣扎着爬到缸边,佝偻着背,将枯槁的脸贴在冰冷粗糙的缸壁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缸内。最初几天,毫无动静。蔓菁沉默地躺在薄盐下,灰白的盐粒如同死去的沙。刺骨的寒冷从缸壁透入骨髓,冻得她牙齿打颤。
不知过了多少天,也许是第七天,也许是第十天。当李青禾再次将脸贴向冰冷的缸壁时,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凝!
缸壁内侧,那层厚厚的、带着水腥气的白色水垢上方,靠近缸口的位置,竟然凝结了一层极其细微的、如同初冬薄霜般的……白色晶粒!
盐霜!
是缸内蔓菁渗出的汁水,混合着撒下的粗盐,在极度的寒冷中,被缸壁吸附、凝结出的盐霜!
那霜极薄,极细微,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只是让原本灰白的水垢表面,多了一层极其朦胧的、带着微弱晶光的白色。一股比之前清晰得多的、混合着咸涩、微酸和蔓菁特有清冽的复杂气味,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地从缸口缝隙里钻了出来!
成了!腌成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劫后余生般狂喜的暖流,猛地冲上李青禾的头顶!她枯槁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挣扎着,用那只溃烂的手撑地,想要站起看得更清楚些,却因为虚弱和激动而重重摔倒在地!她不顾疼痛,手脚并用地再次爬到缸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贴着缸壁,贪婪地凝视着那一层薄薄的、如同神迹般的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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