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她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锣摩擦。
铁蛋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饿狼看到了鲜肉!他脏兮兮的小手迫不及待地从缝隙里伸进来,一把就抓住了那块焦黑的饼块!
“烫!” 李青禾下意识地低呼一声。
铁蛋却像没听见!他猛地抽回手,滚烫的饼块被他死死攥在脏兮兮的小手里!他看都没看李青禾一眼,也顾不上烫,张开嘴,露出几颗稀疏的小黄牙,狠狠地、迫不及待地,朝着那块焦黑的饼块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焦黑的饼壳被咬开!露出了里面深灰色的、带着未熟透的黏腻感的“内瓤”。
就在这时——
“铁蛋!你个作死的小兔崽子!跑这晦气地方来作甚?!”
一个尖利刻薄、带着巨大惊恐和愤怒的女声,如同炸雷般在窑洞外响起!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冲了过来!
是赵寡妇!铁蛋的娘!一个同样枯槁、但眼神异常凶悍的妇人!她一眼就看到了儿子手里那块焦黑碳化、散发着怪异气味的饼块,以及儿子嘴边沾着的深灰色“内瓤”!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如同见了鬼!眼中喷射出淬毒的怒火和巨大的恐惧!
“你!你这挨千刀的克夫扫把星!烂了心肝的毒妇!” 赵寡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尖利得变了调,手指颤抖着指向门缝里李青禾那张枯槁绝望的脸,“你自己吃这阴间来的脏东西烂肠穿肚还不够?!还敢拿这克夫的毒食喂我娃?!你想害死我铁蛋吗?!你这天杀的晦气星!”
骂声如同淬了毒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李青禾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娘……香……” 铁蛋被母亲的暴怒吓傻了,举着那块咬了一口的焦饼,小脸煞白,怯生生地辩解。
“香个屁!” 赵寡妇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铁蛋抓着饼块的手上!
“啪!”
那块焦黑的饼块瞬间被拍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吧嗒”一声,重重地砸在李青禾窑洞门口滚烫的碎瓷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焦黑的碎块和深灰色的黏腻“内瓤”溅得到处都是!
“哇——!” 铁蛋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哭!还有脸哭!跟娘回去!离这晦气地方远点!” 赵寡妇一把拽起哭嚎的儿子,如同拖一条死狗,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还用那尖利刻薄的声音,朝着窑洞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呸!克夫的毒食!喂狗都不吃!烂心烂肺的下贱胚子!活该饿死在破窑里!”
骂声和孩子的哭嚎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荒坡的风里。
窑洞口,死寂得如同坟墓。
李青禾呆呆地站在门内。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破烂的门板缝隙,死死地盯着门外地上那块被摔得四分五裂、沾满泥土碎瓷的焦黑饼块。那霸道怪异的焦香气味,似乎还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
赵寡妇那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扎刺着她的耳膜,扎进她早已麻木的神经深处。
“克夫的毒食……”
“晦气星……”
“活该饿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秤砣,沉甸甸地坠入她空瘪的胸腔,将她最后一点刚刚被那怪异焦香点燃的、卑微的暖意,彻底碾碎成齑粉。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她挣扎着从地狱里刨出来的这点活命的“食”,连她这个人一样,都是沾着晦气、带着剧毒、碰一下就会招来灾祸的脏东西!
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脸上干涸的血痂和泥污。视线被泪水模糊,门外地上那块碎裂的焦饼,在晃动的光影里,扭曲成一片狰狞的、嘲讽的图案。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佝偻的脊背弯成一张被折断的弓。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向窑洞内。
石板上,那滩深灰色的糊糊早已冷却,凝结成一块更加丑陋、更加令人作呕的、如同烂泥般的深色块状物。旁边,火堆的余烬只剩下一点暗红,苟延残喘地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饥饿。那如同深渊巨兽般的饥饿感,再次凶猛地探出了獠牙,疯狂地撕扯着她空瘪的胃袋和残存的意识。
她踉跄着,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到石板旁。缓缓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蹲了下来。
布满溃烂伤口、依旧在渗着污浊液体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颤抖地,伸向石板上那块冷却的、深灰色的、边缘焦黑的……饼。
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表面。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焦糊、草腥、石头粉末和生葱腐败气息的怪味,再次钻入鼻腔。
她死死地盯着这块污秽的“食物”。赵寡妇刻毒的咒骂声在耳边疯狂回响。
“克夫的毒食……”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点濒死的灰烬深处,猛地爆燃起一片混杂着巨大悲怆、无边屈辱和一种被逼到极致后反弹的、近乎癫狂的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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