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禾强忍着剧烈的恶心感,一次次地用手翻动那些粟穗,让它们尽可能均匀地接受烈日的炙烤。手指触碰到的粟穗,外部被晒得滚烫发硬,但内部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湿冷和绵软。一些穗头在翻动中碎裂开来,露出里面灰扑扑、干瘪如沙砾的粟粒,更多的,则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如同霉斑般的深褐色,粘连着腐烂的穗壳碎屑。
她不敢细看。只是麻木地翻动着。阳光将粟穗的颜色晒得更深,如同焦炭,那股恶臭也似乎被阳光烤得凝固在了空气里,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破窑周围,连盘旋的苍蝇似乎都少了许多。
晒了三天三夜。粟穗终于被晒得焦脆干硬,轻轻一碰就“簌簌”作响。那股浓烈的霉烂土腥味,似乎也被极度的干燥压制住了一些,变成一种更加内敛、却更加顽固的、如同陈年老灰堆里散发出的陈腐气息。
该脱粒了。
李青禾找来了那块相对平整、布满龟裂的破瓷板。她将晒干的粟穗一小把一小把地放在瓷板上,然后,用那块捡来的、边缘还算锋利的碎瓷片,代替连枷,一下,一下,极其缓慢而用力地刮擦、敲打。
“嚓……嚓……嚓……”
单调而沉闷的声音在死寂的破窑前响起。每一次刮擦,都有深褐色的穗壳碎屑和灰扑扑的秕糠飞溅起来,在灼热的阳光下形成一片迷蒙的、带着浓烈陈腐气味的粉尘。细小的碎屑钻进她的鼻孔,呛得她不住地咳嗽。汗水混合着粉尘,在她脸上糊成一层泥壳。
她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刮擦,敲打,然后将打下的混杂着大量秕糠、穗壳碎屑和少量灰扑扑粟粒的混合物拢到一边。枯槁的粟秆在她手下碎裂,发出干涩的悲鸣。那些深褐色的、带着烧伤痕迹的叶片,早已变得焦脆,一碰就碎成粉末。
这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身体早已超出了极限,每一次抬起手臂都如同搬动千斤巨石。腰背的刺痛变成了持续的、深入骨髓的钝痛。视线在粉尘和汗水里模糊不清。但她不能停。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脱粒,交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整整一天。当最后一把枯槁的穗头在碎瓷片下彻底碎裂时,李青禾面前,终于堆起了两小堆东西。
一堆,是深褐色、带着霉斑的、细碎如尘的穗壳和秕糠混合物,散发着浓烈的陈腐气息。
另一堆,是混杂着大量秕糠、碎壳和泥土的灰扑扑的粟粒。它们干瘪细小如同沙砾,毫无光泽,大部分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黄色,间或夹杂着一些深褐色的、明显霉变或未成熟的小粒。这是她熬过虫、毒、旱、雨,用命换来的“粮食”。
还需要扬场。把秕糠和粟粒分开。
没有风车,没有簸箕。她只能等风。
她跪坐在滚烫的碎瓷地上,守着那两小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收获”,如同守着两座小小的坟茔。毒辣的日头晒得她头晕目眩,身体的水分似乎已经被彻底榨干。时间在死寂和煎熬中缓慢流逝。
终于,午后,起风了。不是清风,是西坡上常见的、裹挟着沙尘和碎瓷粉末的干热风。
李青禾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她挣扎着爬起,抓过旁边一个豁口的大破碗,舀起一小碗混杂着秕糠的粟粒。她走到窑洞前一小块相对平整的空地上,站定。迎着那干燥、灼热、带着沙尘的风,她将碗举到齐肩的高度,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碗里的混合物猛地向上、向前方扬洒出去!
“呼——!”
灰黄色的混合物被抛向半空!干燥灼热的风瞬间卷过!
奇迹发生了!
那些轻飘飘的秕糠、碎壳和细微的尘土,被风卷着,如同灰色的烟雾,瞬间飘散开去!而相对沉重些的、灰扑扑的粟粒,则如同细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在她身前不远处的泥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相对干净的圆弧!
成了!
李青禾的心脏猛地一跳!她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眩晕,立刻扑过去,小心地将地上那层灰扑扑的粟粒拢起来。虽然依旧混杂着不少细小的碎屑和尘土,但比起刚才那堆污秽的混合物,这已经干净得如同珍宝!
她如法炮制。一小碗,一小碗地扬。每一次扬起,秕糠飞散,如同灰色的迷障,迷蒙了她的眼,呛入她的喉鼻,带来剧烈的咳嗽。细小的沙尘刮擦着她裸露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但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一点点、如同沙金般被风筛选出来的灰扑扑的粟粒。
扬一场,拢一场。再扬一场,再拢一场。
动作越来越慢,手臂越来越沉。每一次扬起,都耗尽她最后一丝力气。汗水早已流干,嘴唇干裂出血,喉咙里如同塞满了滚烫的沙砾。视野在灰黄的秕糠粉尘和极度的疲惫中,彻底变成一片摇晃的、模糊的光斑。
当最后一碗混合物被扬洒出去,秕糠被风吹散,粟粒跌落尘埃时,李青禾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滚烫的碎瓷地上。膝盖传来尖锐的刺痛,但她毫无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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