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平静，像一层薄冰，看似光洁，底下却暗流涌动。陆西辞肩上的伤需要静养，但他显然不是个安分的病人。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书房，对着电脑处理“辞意资本”积压的事务，或者与周燃远程沟通，跟进游轮沉没后的后续事宜，脸色总是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沈知意则像个透明的幽灵，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她住在客房，除了必要的用餐，几乎不出门。两人即便在餐桌上碰到，也是沉默居多，偶尔的眼神交汇，都迅速移开，仿佛触电。
他在评估，她在等待。评估这段关系是否还有修复的可能，等待他最终的宣判。
这天下午，沈知意坐在客房窗边，看着外面修剪整齐的花园，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片佣人送来的。阳光很好，她却感觉不到暖意。
忽然，楼下传来车辆引擎声，以及周燃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沈知意的心莫名一跳，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客厅里，周燃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老大，打捞队那边有初步发现。游轮的黑匣子部分受损，但数据恢复了一部分……里面有一段莫里森在最后时刻发出的、未被完全销毁的加密信息片段。”
陆西辞坐在沙发上，闻言抬起头，眼神锐利：“内容？”
“信息指向一个瑞士银行的匿名保险箱，存取权限似乎需要双重验证。另外……”周燃顿了顿，“信息里还提到了一个代号……‘继承者’。”
继承者？！
沈知意放在门把上的手猛地收紧！莫里森还有“继承者”？这意味着“守夜人”并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覆灭？还有残余势力潜伏在暗处？
陆西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下颌线绷紧。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冰冷：“能追踪到保险箱信息和‘继承者’的线索吗？”
“保险箱信息正在破解，需要时间。‘继承者’的线索……几乎没有，像个幽灵。”周燃回答，“另外，国际刑警那边迫于压力，已经准备对外宣布莫里森死亡，并逐步结案。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到新的、确凿的证据，‘守夜人’的残余势力很可能就此转入更深的地下。”
时间不等人。官方结案，意味着调查力度会减弱，线索会更快断掉。
陆西辞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他眉头蹙了一下，但眼神里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准备一下，去瑞士。”
“老大，你的伤……”周燃担忧道。
“死不了。”陆西辞语气不容置疑，“必须赶在所有人前面，拿到保险箱里的东西。”
他转身，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二楼客房的方向，正好与门缝后沈知意惊慌的目光撞个正着。
沈知意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
他看到了。他要去瑞士。他……会带上她吗？还是继续把她丢在这里？
几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敲响。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周燃站在外面，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沈制片，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去机场。”周燃传达着指令，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沈知意愣住了。他……要带她一起去？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周燃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但语气依旧平稳：“老大的意思。或许他觉得，你对破解那些弯弯绕绕的线索，还有点用。”
有点用。又是这个理由。
沈知意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苦涩。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一小时后，车队出发前往机场。沈知意和陆西辞坐在同一辆车的后座。他闭目养神，脸色依旧不好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沈知意则紧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风景，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背包带子。
飞机起飞，冲上云霄。
漫长的飞行途中，陆西辞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公务或者闭目休息，几乎没有和沈知意交流。空乘送来餐食，里面照例有。
陆西辞看都没看，直接将盘推到了一边。
沈知意看着他那盘 untouched 的，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一份，默默地将自己盘子里的一片，用餐刀切下了一小块，然后用叉子，极其缓慢地，在上面戳了几个毫无规律的、深深的小洞。
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无声地询问——接下来，会是什么在等着我们？是新的陷阱，还是最终的答案？
她将这片布满孔洞的，放在了自己餐盘的边缘，一个他如果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然后，她低下头，食不知味地吃着其他东西。
陆西辞始终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看她的餐盘。
直到飞机开始降落，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掠过她那片被戳得千疮百孔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重新系好了安全带。
飞机平稳降落在苏黎世机场。特殊的通关通道，早已有车辆等候。
坐上车，陆西辞才第一次主动对沈知意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那个保险箱，除了密码，可能还需要特定的生物验证或者回答预设问题。莫里森和你打交道最多，他可能会设置一些……只有你才能想到的关联信息。”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这是带你来的唯一原因。别多想。”
沈知意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她点了点头，看向窗外苏黎世陌生而精致的街景。
“我知道。”她轻声回答。
车辆朝着市中心那家历史悠久、以绝对保密着称的银行驶去。
沈知意看着窗外，手轻轻放在背包上，里面装着那片被她戳满孔洞的。
新的博弈，开始了。而这一次，他们之间脆弱的纽带，似乎只剩下对真相的共同追寻，以及那看似牢不可破、实则布满裂痕的……“合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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