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第一次知道，原来现在也有城中村。
她看着马车外面越来越少的房舍，越来越多的田地，若不是没经过城防所，她都以为自己出城了。
“义叔，这离燕大人家还有多远啊？”小满掀开车帘问道。
“小满先生，快了。再有一刻钟便到了，你看前面那片房舍，便是那燕家村了。”赶车的车夫回她。
坐在另一边车辕上的木匠也回道：“姜娘子莫急，时辰是够的，定叫你申时前回去府中。”
小满笑笑。盈和坐在她身边，也已被颠的脸色灰白了。
大少奶奶嫁进来后，第一次亲自发嫁丫鬟，且要放了良籍，还是嫁给自家相公的奶兄，奶兄还有官身。
于公于私，她都要尽些心力。
她便派了盈和代她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满知道了，便请示了大少奶奶一起来了。
“我便先去帮你探看探看，与你未来的婆母说说话，拉拉家常。咳，有些渴呢。”盈和端着架子坐在茶炉房里吆五喝六起来了。
小桃满脸通红，想捶打她，又不好下手，帮她斟了杯茶，“好盈和姐姐，这是今年新贡的信阳毛尖。你快些润润。”
“小桃姐姐，人家也去，人家也要喝茶。”小满举着手，来回的晃，嗓子夹的，听着让人有些寒毛竖起。
小桃瞥了她一眼，努力忍住不笑，继续给她斟茶。
盈和却是绷不住了，抚了抚胳膊，把自己的茶杯推给她：“我似乎也不那么渴，小满先用。”
几个人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燕武的娘亲好不好相处？”小满说。
“好不好相处，也得处。”盈和声音低沉了些，“哪个不是十年媳妇熬成婆。最为重要的就是那个熬字。”
小桃坐在她身边，脸上明显忐忑多过羞涩。
“日子都是人过的。你从一个外面买来的，没有任何根基的小粗使丫头，一步一步成了官家夫人，就说明你不但有能力，你还有好运气，像你这样子的人，就是旺夫旺子旺家的命格。”小满摸着她的手出言安慰。
小桃的手冰凉冰凉。
她的安慰没有什么用。
“大少奶奶说了，你把大少爷的书房打理得井井有条，素雨也教导得大方得体，差事办得好。但素雨毕竟年纪小，日后说不得，还有事要请你过府帮帮忙，与大少奶奶说些闲话。到时候还请燕夫人不要嫌烦才好。”盈和说。
她的安慰肉眼可见的有效了。
小桃把新斟的茶双手奉给她。
大少爷的奶娘离了府后，与国公府的交集就变少了。偶尔过府拜见国公夫人，见一下大少爷。也不一定，都能见到。最多只得个年节孝敬。
好在燕武还在，后来燕武放了身契，当了官，公务繁忙，慢慢也不过府了。
已然和权力中心慢慢疏远了。
男人相交，是知交好友，左膀右臂。女人相交，才叫通家之好。
若是小桃出嫁后还能被大少奶奶召见，出入国公府，那她在燕家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小满和盈和约好出府时间，使人送信给惠娘，让她帮着找一个木匠来，去量一下尺寸好做家具。
于是便有了这些人的今日之行。
“如何你更焦急些？”盈和拍了拍她的手。
小满笑笑。这里是在北城，离国公府远，离她家更远些。
路也不好走，交通如此不便，小桃初嫁，不方便外出，她也没有理由时常来看她。日后想要相见何其难！
可是，这已是小桃跳着脚够到的亲事了，总比嫁在府里，继续当人奴婢，生个孩子，继续当奴为婢要好吧。
是吗？
小满看着这户用泥土砌成的院墙，有些地方损毁了，用几根木棍扎了一个栅栏。
院子不小，有五间房子，还有东西耳房，院子里还盖着偏房。
房顶覆着茅草，并无瓦片。
院子里停着一辆车，角落有一头耕牛。
两个总角小儿在院子追逐玩耍。
看见马车停在自家门口，冲着屋里喊：“阿奶，有人来了。”
小满率先跳下车，把盈和扶下车。车夫和木匠在外等召。
孩子们把本就开着的木门拉到墙边。
院子里乱糟糟的。
沿着墙边堆着农具，筐。
难不成还要种田做农活？
给国公府大少爷做奶娘，如何会这样穷。
门帘掀起，一个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扶着她，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跟在她身侧。
乍一看，小满还当是哪户人家的老夫人，穿着半旧的妆花缎面的长夹袄，下面是褐色织金的马面裙。
穿着显贵，使奴唤婢，好不气派。
只是和这破败的房屋院落实在不搭。
“燕老夫人安好。”盈和给她行了个礼，“这位是府中女师，今日陪我一处来拜望拜望老夫人。”
小满行礼：“小满拜见燕老夫人。”
“盈和姑娘来了，快请进寒舍坐坐。”燕老夫人说着家常话，但却是上位者的作派，没搭理小满，看得出来，她看不起小满。
妇人帮着众人掀门帘，请众人进去，这是一间起居室，里面连着一间屋子，用门帘挡着，应该是她睡觉的房间。
燕老夫人坐在榻上，小丫头赶紧拿了一个大引枕给她放在腰后。妇人拿了一张薄毯帮她盖住腿。
“当年大少爷月子里时夜夜睡不安生，我便抱着他整夜整夜在地上来回走，他这才不啼哭，我便落下了腿疾，请盈和姑娘不要见笑。”燕老夫人转头对仆妇说：“菜根，你给客人看座。”
妇人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口中称是。
手忙脚乱搬来了两个墩子。
“快去沏茶啊。这还要我教你吗？教了你多少回了，如何不长记性。”她拍打身边的小丫头。
小丫头慌慌张张出了门，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老夫人，我，那放茶叶的柜子的钥匙我没有。”
盈和拉了小满坐下，两人挂着笑脸看着，半句话也不插。
待宾主各自都觉得能叙话了，盈和才开口：“大少奶奶时常听大少爷说起老夫人对他的照顾，大少奶奶甚是感念。如今燕武大人要成亲了，便使我来看看，可有什么可相帮的，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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