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这地方,晚上比白天还亮堂,霓虹灯晃得人眼晕。豪车像甲虫一样趴在各大会所门口,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空气里都是钱和欲望的味道。我缩在对面街一条黑咕隆咚的后巷里,身上那件从二手摊淘来的、带着股樟脑丸味的黑西装,绷得我伤口一阵阵抽痛。左腿站久了直打晃,只能靠右腿和手里那根当拐杖的破雨伞撑着。
手里捏着白头佬给的那几张照片和地址,纸边都快被我手心的汗浸软了。照片上那个叫陈天雄的扑街,人模狗样,看着像个正经商人,谁他妈知道是老鬼手底下洗钱的白手套。今晚,他就在对面那家叫“银河汇”的私人会所里头,跟几个泰国来的军火贩子谈生意。
银河汇,名字挺唬人,门口站着俩黑西装保镖,腰杆挺得笔直,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扫来扫去。这地方,一看就不是我这种瘸腿烂仔能进得去的。
白头佬这老狐狸,扔给我这么块硬骨头,明摆着是让我去送死。成功了,他除掉老鬼一个爪牙,还能试试老鬼的水有多深。失败了,我韦吉祥横尸街头,跟他屁关系没有。毒,真他妈毒。
可我有的选吗?没有。砵兰街没了,长毛死了,阿崩叛了,根叔生死不明。我现在就是条丧家犬,想咬人,就得叼住眼前这块带毒的肉。
睚眦纹身在廉价西装底下隐隐发烫,不是兴奋,是焦躁,像闻到了血腥味却又够不着的饿狼。过肩龙死命撑着我这身破烂,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背后的关公,沉得像块生铁,压得我喘不过气,但那晚在深水埗爆发时的灼热感,好像还留了点儿余温在骨头里。
不能硬闯。得想辙混进去。
我在后巷阴影里蹲了快一个钟头,看着送酒水的货车、送食材的小工从后门进出。后门也有个看场的,但比前门松懈点,正叼着烟跟一个送啤酒的小工扯淡。
机会来了。
我瞅准那送啤酒的小工卸完货,开着空车准备走的空当,压低帽檐,拄着雨伞,一瘸一拐地凑过去。
“兄弟,帮帮手。”我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把身上最后一张百元钞票塞进他手里,“我系新来嘅代驾,客人在里面饮大了,打电话叫我去后门等,但我唔熟路,惊行错俾人闹。你车我过去后门得唔得?就几步路。”
那小工捏着钞票,看了看我这一身寒酸样和瘸腿,有点怀疑:“代驾?你咁样……”
“唉,撞车伤了脚,搵食艰难啊。”我赶紧卖惨,“就帮一次,多谢晒!”
也许是我演技还行,也许是一百块起了作用,小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上车啦,快啲。”
我赶紧爬上副驾驶,缩着身子。小货车突突地绕到后巷,停在离后门十几米远的地方。
“就嗰度啦,你自己行过去啦。”小工指了指。
“多谢兄弟!”我道了谢,下车,拄着雨伞慢慢往后门挪。眼睛却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后门那个看场的还在抽烟,没注意这边。
不能从后门进。我假装系鞋带,蹲下身,目光落在墙角一个半人高的、用来运垃圾的铁皮斗车和旁边堆着的几个黑色大垃圾袋上。心里一动。
我趁看场的扭头弹烟灰的瞬间,飞快地拉开一个半满的垃圾袋,也顾不上那股馊味,把里面的烂菜叶、空瓶子扒拉出来一些,自己蜷缩着身子,硬是挤了进去,再把垃圾稍微盖在身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挪到那个铁皮斗车后面阴影里躲好。
恶臭差点把我熏晕过去,伤口被挤压,疼得我直抽冷气。但只能忍。
过了几分钟,听到里面有人喊:“收垃圾啦!”
然后是两个杂工骂骂咧咧地推着斗车出来,把堆在门口的几袋垃圾扔上车。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屌,今晚啲垃圾特别臭!”一个杂工抱怨。
“有钱人食得好,屙嘅都唔同啦!快啲推走!”另一个说。
他们推着斗车,连同藏在斗车后面的我,晃晃悠悠地往巷子另一头的垃圾集中点走。我心脏跳得跟打鼓一样,生怕被发现。
幸运的是,巷子灯光昏暗,两个杂工也懒得仔细看。到了垃圾点,他们直接把斗车里的垃圾倒进大垃圾桶,看都没看后面,就推着空车回去了。
等他们走远,我才从恶臭的垃圾堆里艰难地爬出来,浑身沾满污秽,像个真正的乞丐。但第一步,混进后勤区,成功了。
银河汇里面大得离谱,走廊铺着厚地毯,灯光暧昧,音乐声隐隐传来。我避开监控,凭着以前混场子的经验,沿着员工通道往里摸。身上那味太冲,只能尽量贴墙走,躲着人。
根据白头佬给的模糊信息,陈天雄应该在顶层的VIP包厢。我找到消防通道,忍着腿疼,一层一层往上爬。每上一层,都更加警惕。
快到顶层时,听到上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我立刻闪身躲进一个清洁工具间,关上门,只留一条缝。
是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保镖,正在走廊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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