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门的,守夜的家丁看到他浑身湿透、满身污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自家老爷掉进了粪坑。
钱彪一言不发,将自己关进浴室,在冰冷的井水里反复冲刷了十几遍,直到皮肤都搓得通红,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羞辱感,似乎才稍稍减退了一些。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书房里,面前点着一盏孤灯。
他没有睡意,也不敢睡。
一闭上眼,就是后巷里那个年轻人的脸。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那副将他所有罪状娓娓道来的淡漠神情,像梦魇一样纠缠着他。
他想不通,对方到底是谁?是东厂的番子?还是某个政敌派来的死士?
可无论是谁,都不会用这种方式。他们只会将自己的罪证呈给皇帝,然后看着自己被抄家灭族。
而这个年轻人,却给了他一条“活路”。一条当狗的活路。
钱彪的脸上肌肉抽搐,恐惧、愤怒、不甘、庆幸……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表情扭曲得如同恶鬼。
许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的挣扎渐渐被一片死灰般的麻木所取代。
他没得选。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开始写画。他要为明天的“大戏”设计路线,设计“遇袭”的地点,还要挑选合适的“群众演员”。
他提笔,在护送队伍的名单上,划掉了几个平日里精明能干的手下,换上了几个出了名好吃懒做、遇事只会抱头鼠窜的草包。
他又在地图上,将原本平坦宽阔的官道,稍微偏移了一些,绕进了一段靠近西山、林深路僻的地段。他特意在旁边标注:此路段可节省半个时辰路程。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自己亲手布下的“漏洞”,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
他知道,从明天起,他的人生,将彻底成为别人笔下的一个笑话,一场闹剧。
……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小六子像一只灵巧的夜猫,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茶馆。
他一脸兴奋,压低了声音,像是在献宝一样对林渊汇报。
“林哥,妥了!人我找好了!”
“哦?什么人?”林渊一夜未睡,精神却异常的好。
“嘿嘿,”小六子搓着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您猜怎么着?我没去找那些街面上混的泼皮,那帮人胆小如鼠,见着官差腿肚子都哆嗦,演不像。”
他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我去了趟城外的乱葬岗,那边有好几窝子从河南逃难过来的流民。我挑了十几个饿得眼睛发绿、看着就不是善茬的汉子。我跟他们说,明天陪我演场戏,不用真打,就是冲上去咋呼几声,吓唬吓唬人,事成之后,一人一个大白面馒头,外加一碗肉汤!”
“就这个?”林渊有些意外。
“就这个!”小六子一拍大腿,“林哥您是没瞧见,我一说有白面馒头,那帮人眼睛都红了,当场就给我跪下了,哭着喊着说别说演戏,就是让我当场要了他们的命都成!他们说,反正都是饿死,不如当个饱死鬼。”
说到这里,小六子脸上的兴奋褪去了一些,多了几分感慨。
林渊沉默了。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惨状,但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远不如这般真实来得冲击。
一碗肉汤,一个馒头,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去“劫”朝廷的队伍,去冒杀头的风险。这世道,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陈圆圆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她忽然觉得,自己被送给吴三桂的命运,与那些为一个馒头就能卖命的流民相比,似乎也……没那么特殊了。
在这即将倾覆的大厦之下,谁又不是蝼蚁呢?
“很好。”林渊收敛心神,对小六子点了点头,“让他们在哪儿等着?”
“就在西山那片杏子林,离官道不远,地方偏僻,我让他们天亮后就过去埋伏。家伙事儿我也准备了,就是些削尖了的木棍和几把生了锈的柴刀,看着吓人,其实屁用没有。”小六to子办事,倒是滴水不漏。
“告诉他们,戏要真,但人不能伤。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千户,让他多挨几下‘黑脚’,衣服多划几道口子,但不能见血。”林渊嘱咐道。
“明白!”
安排好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京城这座庞大而古老的城市,即将从沉睡中苏醒,迎来它倒数生命中的又一天。
林渊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炊烟气息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他看着远处皇城那朦胧的轮廓,眼神幽深。
各方势力,无论是在明还是在暗,都已如棋子般落在了棋盘的各个位置上。吴家的眼线,钱彪的配合,小六子的流寇,还有即将踏上未知旅途的陈圆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掌控着局面,或者在顺应着命运。
他们不知道,这张棋盘上,真正执棋的人,只有他一个。
林渊缓缓抬起手,仿佛要将这黎明前的京城握入掌中。
“该上路了。”他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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