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时节,总是缠绵而冗长。空气湿漉漉的,能拧出水来,青苔悄无声息地爬满了老宅的墙根与石阶,散发出泥土与腐朽植物混合的、独属于时光的气息。距离复活节岛那场撼动维度根基的终极仪式,已悄然过去大半年。小镇依旧沉睡在水网密布的一隅,仿佛世间所有的惊涛骇浪,都与它无关。
沈清澜坐在临窗的书案前,窗外是淅淅沥沥、永无止境的雨。案上铺着一本残破不堪、封面几乎与内页分离的线装古籍,纸色焦黄脆硬,散发着浓郁的霉味与淡淡的血腥气——这是几天前,一位经营旧书铺的相熟老板辗转送来的一批“战利品”中的一件,据说是从某个败落的书香门第老宅中抢救出来的废纸堆里扒拉出来的,品相极差,几乎无人问津,老板知她手艺精绝,便送了来,权当是个念想。
她小心地用软毛刷拂去书页上的浮尘与虫蛀的痕迹,动作轻柔而专注。修复古籍是极需耐心的活计,调配纸浆、补缀裂痕、校对着色,每一步都急不得。这种近乎禅定的劳作,能让她的心绪沉淀下来,暂时忘却窗外雨声,也忘却心底深处那缕永不消散的、混合着巨大悲伤与释然的钝痛。傅靳言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清晰却触不可及,存在于每一个安静的间隙里。她不再抗拒思念,只是学着与之共存,如同接纳这江南永无休止的雨水。
这本书的内容颇为杂驳,似是前朝某位不得志的文人的随笔札记,天文地理、医卜星相,皆有涉猎,但大多浅尝辄止,价值不高。沈清澜本打算将其修复成形后便交还书铺,并未期望有何惊人发现。然而,当她清理到书籍最后几页几乎粘黏在一起的封底衬纸时,指尖却触到了一丝异样。衬纸的材质与内页略有不同,更厚实些,边缘有极其细微的、人为分离后又重新粘合的痕迹。
心中微动,她放下刷子,取来专用的蒸汽熏壶,极小心地对着那处边缘熏蒸。待胶质稍软,再用薄如蝉翼的竹刀,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探入、分离。动作必须轻柔到极致,稍有不慎,便可能损毁夹层中的东西。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雨声和熏壶细微的“滋滋”声作伴。终于,一层薄薄的衬纸被完整地揭了下来。衬纸之下,并非想象中的地契或银票,而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两页颜色更显古旧、纸质却异常柔韧的暗黄色笺纸。
展开笺纸的瞬间,沈清澜的手猛地一颤,几乎拿捏不住。那笔迹——清秀中带着一股难以折服的韧劲,她太熟悉了!是母亲林晚秋的字迹!是母亲年轻时写下的东西,竟会夹藏在这本毫不相干的杂记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逐字逐句地读去。这不是日记,更像是一封未曾寄出的长信碎片,或是与挚友的笔谈记录,对象赫然是——傅靳言的母亲,苏文山!
“文山吾友:见字如面。
近日与晚秋姐于西山别业小住,偶得傅家先祖手札残卷,共参详之,心绪难平,夜不能寐。手札所载‘基石’之说,玄奥莫测,然其力磅礴,确非虚言。晚秋姐以为,此力源于天地之本,当用以滋养万物,调和阴阳,乃‘生’之力。然小妹观之,其性至阳至刚,隐有吞噬同化之兆,若驾驭不当,恐反遭其噬,酿成巨祸。傅家世代以血脉为引,行‘锚定’之事,看似荣耀,实如履薄冰,恐非长久之计……”
“……晚秋姐笑我杞人忧天,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力无正邪,唯人所用’。我亦愿信其言。然昨夜观星,见帝星晦暗,辅星摇曳,似有劫气自北而来,萦绕不散。心中惴惴,难以释怀。若‘基石’真如手札暗示,乃镇封某种‘大寂灭’之关键,则傅家所为,是守是囚?钥匙在手,是启是封?思之极恐……”
“……小妹窃以为,当寻‘两全之法’。既借其力以存续,又备‘净化’之策以防不测。然此法缥缈,典籍无载,恐需另辟蹊径。或可效古之‘神农’,尝百草以明药性,观万物以求平衡?惜乎天机难测,前路茫茫,唯有与姐共勉,慎之又慎……”
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显然还有后续,但并未夹藏在此。沈清澜捧着这两页薄薄的纸,仿佛捧着一段沉甸甸的过往,心跳如鼓。原来,早在母亲和傅夫人年轻时,她们就已经接触到了“基石”的核心秘密,并且产生了根本性的分歧!母亲林晚秋倾向于“利用”与“平衡”,而傅夫人苏文山则更早地洞察到了“基石”蕴含的毁灭性风险,并开始思考“净化”与“制衡”之道!甚至提到了“观星”所见的不祥预兆——“劫气自北而来”,是否正应验了后来的“寂静之眼”危机?
这封信,彻底颠覆了沈清澜对过往的一些认知。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发现“归墟”真相后才开始抗争,而傅夫人是后来才被迫卷入。现在看来,两位母亲从一开始就是探索者,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只是对力量本质的理解和应对策略产生了微妙而关键的分歧。这分歧,是否也为日后傅家的悲剧、以及她与傅靳言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怨,埋下了最初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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