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的光，映在杰克·哈里森的镜片上，反射出跳跃的画面。
瑞士索伯车队，这个在F1围场挣扎求存多年的名字，与一个黑金相间的莲花标志并列在一起。路特斯，一个在赛车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传奇品牌，以收购者的姿态，宣告回归。
林逸风的指尖在桌上那份文件封面的莲花标志上轻轻划过，冰凉的铜版纸触感，和他此刻的心境截然相反。
新闻发布会还在继续，路特斯集团的CEO意气风发，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让林逸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赵思宁。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站在聚光灯下，从容而坚定。屏幕下方的字幕条给出了最残酷的解释：
【路特斯集团确认，已买断法拉利首席策略师赵思宁（Nina Zhao）女士剩余合同，她将自2021赛季起，正式出任路特斯F1车队领队。】
杰克·哈里森摘下眼镜，慢慢擦拭着。
“所以，这就是她躲着我的原因。”林逸风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上一站的领奖台，那杯香槟，那个奇迹般的季军，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创造奇迹的人，早已为自己铺好了另一条路。
“她会是F1历史上第一位华裔女性领队，也是最年轻的领队之一。”杰克将眼镜戴回去，“她做出了她的选择，Ethan。现在，轮到你了。”
***
周末，托斯卡纳，穆杰罗赛道。
法拉利车队的第一千场大奖赛。
整个Paddock都装饰着庆祝的元素，复古的暗红色涂装覆盖在SF1000赛车上，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着这支意大利豪门的辉煌历史。
然而，历史无法为赛车提供引擎动力。
周五练习赛一开始，这身华丽的伪装就被穆杰罗高速弯无情地撕碎。赛车在连续弯中表现出入弯快、出弯慢、尾速吃亏、轮胎挣扎的劣势，虽然能靠空气动力学贴地过弯，却无法在连续高速组合中把优势转化为时间，反而更易被动力强劲的对手在长达1.1公里的主直道上轻松超过，SF1000的尾速排在所有车队的中下游。
“罗伯托，我感觉自己像在开F2，直道速度太慢了。”林逸风的无线电通讯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收到，Ethan。我们在分析数据。”比赛工程师罗伯托·奇亚帕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分析数据。他们永远在分析数据。
正赛日，穆杰罗的上空万里无云。法拉利的名宿、高管们齐聚一堂，准备见证这场里程碑式的比赛。
发车后不到一圈，赛道上就乱成一团。多车在2号弯发生碰撞，安全车立刻出动。
林逸风在混乱中守住了自己的位置，但心却早已沉入谷底。他知道，每一次安全车结束后的重启，对他而言都是一场折磨。
果不其然，第一次安全车撤离，绿旗挥动。他刚刚冲过控制线，身后的雷诺赛车就轻松地从外线抽头，在进入一号弯前就完成了超越。他甚至做不出任何有效的防守动作。
赛车在嘶吼，引擎在尖叫，但四条轮胎却推不动赛车。他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对手的尾翼在眼前越变越小。
比赛随后因为更严重的事故两次触发红旗。赛道上一片狼藉，碎片满地。但这混乱，没能再给法拉利带来任何奇迹。
每一次重新发车，都是一次公开处刑。
林逸风感觉自己不是在比赛，而是在挣扎求生。他像一个装备着冷兵器的古代士兵，被丢进了现代化的战场，四周全是坦克的履带印和机枪的火舌。
最终，方格旗挥动。
林逸风，第九名。
队友勒克莱尔，第十名。
在车队的第一千场大奖赛，在意大利的主场，在无数名宿的注视下，两台法拉利赛车，在积分区边缘苦苦挣扎，捡到了两个可怜的积分。
林逸风将赛车停回维修区，解开安全带，一言不发地跨出驾驶舱。技师们围上来，脸上全是麻木的表情。没有庆祝，没有安慰，只有沉默。
他走进自己的休息室，屏幕上正在播放赛后新闻发布会。马蒂亚·比诺托坐在镜头前，扶了扶眼镜。
“这对车队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周末，但我们拿到了积分。赛车的平衡性存在问题，但我们看到了潜力。我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需要保持耐心。”
林逸风拿起一瓶冰水，瓶身在他手心被捏得咯吱作响。
正确的道路？
他关掉电视，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杰克发来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画质不算清晰，但足以辨认出照片的主角。
杰克·哈里森，正和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围场的咖啡厅里，桌上摆着咖啡。那两个男人胸前的挂牌上，印着黑金相间的莲花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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