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坐得住,心里的话像潮水似的往外涌:“弟弟,现在实在是情势紧急!那吕凯,他……他竟将看守仓廪的李老汉灭了口!我们夜里去查探,正撞见他那手下行凶,若不是躲得快……如今璐璐在府里称病不出,也是怕打草惊蛇,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怕吕凯还有后手!”
白袍弟弟听我说完,沉吟片刻,手指在舆图上仓廪的位置重重一点:“李老汉的死,我已猜到几分。只是没想到,吕凯动手如此之快,如此狠绝。”说着抬眼看向我,眼神很严肃,“二姐,你今夜过来,路上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他这一问,我倒想起来了,忙把路上遇见那疤脸巡城头目阻拦,还有黑巷子里两个黑影抬草席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白袍听完,脸色沉了下来:“辕门外巡城的,并非我直属部下,是云南城旧有的兵马。那疤脸头目……我有些印象,似乎与吕凯府上的人走得颇近。”
说完语气自然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至于那草席裹物,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只怕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这云南城若想治理好,比我们想的还要难。”
正说着,方才那亲兵端了茶进来,白袍将军,亲手递给我:“二姐,你先喝口茶定定神。”
他待我接过,才缓缓道,“璐姐信里说,仓廪的粮食恐怕早已被吕凯暗中调换,以备不时之需。若真如此,一旦有变,军中缺粮,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这话!璐璐的意思,是想请弟弟你想个法子,尽快接管那几处关键仓廪,查个水落石出,不然粮食如果被吕凯、王连全贪了,我们要个空壳云南城也没用呀”我捧着温热的茶碗,连连点头
“接管仓廪,谈何容易。”白袍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吕凯在此地盘踞多年,根深蒂固,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动他,只怕会激起变故。当时我和年轻人攻打云南就是看吕凯和王连有价值,才放过他一马,让他管城里的粮食,我若现在动作太大,反倒落人口实。”
“难道就任由他无法无天?李老汉岂不是白死了!”我心里一急,脱口道
“自然不会。”他转过身,眼神严肃,“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他吕凯能偷梁换柱,我们也能暗中查访。”随即走近几步,低声道,“二姐,你回去告诉璐姐,让她务必稳住,毕竟璐姐现在才是云南的真正城主,表面只作不知。仓廪那边,我自会派绝对信得过的弟兄,扮作运粮的民夫,混进去查探虚实。至于吕凯府上和那巡城兵马的动向,我也会加派人手盯着。”
“二姐,”他忽然停住,抬眼瞧我,眼神亮得灼人,“你方才说,路上撞见抬草席的黑影,往哪个方向去了?”
“像是……往城西乱葬岗那边。”我忙凝神一想
“城西……吕凯有一处别院,正在那左近。”他眉头锁得更深,下意识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李老汉刚死,夜里就有人往乱葬岗抬东西……这决非巧合。吕凯这是在灭口,也是在清扫痕迹。”
“那……那我们是不是该立刻派人去乱葬岗看看?”我听得心口发凉,脱口道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白袍弟弟缓缓摇头,“他们既敢抬出去,定然会处置得干干净净。此刻去,只怕连草席片子都寻不着一片了。”随即话锋一转,看向引我进来的那个军官,“陈校尉,你挑两个机灵稳妥、面孔生些的弟兄,天一亮就混进西城那一片,听听市井口风,特别是关于吕家别院的,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陈校尉抱拳应了声,转身便去安排。
白袍这才又对我道:“二姐,你今夜冒险前来,实在辛苦了。只是眼下情势,你还需立刻回去,将我的话带给璐姐。我这里一动,吕凯那边未必没有察觉,你们在府中,万事小心。”
“弟弟放心,我省得轻重。”我连忙点头,说着便站起身,将那没喝两口的茶碗放下。
白袍弟弟也起身,从腰间解下一块更小的玉牌,塞到我手里:“这块牌子你收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再遇着巡城的阻拦,或是有什么急事寻我的人,出示此物,或可抵挡一阵。毕竟我是云南的大将军”
“你……你也要当心。”我握紧那还带着他体温的玉牌,心里一热,又有些发酸
他笑了笑,这时候脸上倦意更深:“我理会得。陈校尉会安排人护送你回去,还是原路,要快,更要悄无声息。”
当下也不敢再耽搁,仍是那两名军士,一前一后,护着我沿来路返回。
夜比来时更沉了,云层遮了月牙,只有几颗星子冷冷地眨着眼,穿过辕门时,我眼角瞥见那疤脸头目竟还带着几个人影在远处街角晃荡,见我们出来,贼溜溜的目光扫过,却也没再上前。
我们闪身躲进黑影里,快步疾走。或许是因心里揣着事,觉得这回去的路竟比来时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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