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分的休沐日,北京的官员、市民蜂拥出城赏荷观鱼。杨植混在人群中,打马出广安门向南而行。越往前走越荒凉,行人渐渐稀少,路上只有几个冲着他挤眉弄眼的江西籍官员。
过了草桥再走一段就到了十里长亭,已经没有路了,再往南就是御马监的南苑草场。杨植看看日头,差不多是辰时,正站在亭边东张西望之际,有人在草丛中朝他招手,正是首辅费宏的儿子,刚刚考上庶吉士的新科进士费懋贤。
“杨前辈,到这里来,就等你了!”
南苑草场里不少湿地生长着高大的芦苇,芦苇荡边的一片花团锦簇的榆叶梅树丛下铺着坐垫,坐了十几位江西朝臣。杨植过来后,费懋贤、费懋中两从兄弟告一声罪,离开人群望风去也。
杨植扫一眼江西老表们,多是科道言官,夏言居然也在座。看来夏言并不是表面的忠直,也是一个两面人。
费寀请杨植坐下,说道:“家兄费宏不方便出城,委托在下全权主持头脑,哦,头脑风暴会。”
陈九川急道:“首辅有什么指示?需要我们做什么?”
“兄长的分析是:圣上绝对不是对内阁不满,而是有更大的企图!
但是圣上很阴,表面功夫做得足,不急不躁。当年杨廷和前首辅几次请求致仕以试探圣上的态度,圣上不但温言挽留,而且给杨前首辅不断加衔并封荫子弟,直到武定侯掌握团营,骆安掌握锦衣卫,圣上才突然翻脸,小朝会上,当廷逼杨廷和致仕!
吾兄数起数落,并不在意辞官归故里,日后总有复起之时!所以今天开会,主题有二:
一、吾兄要不要在内阁守下去?
二、圣上的国策是哪个方向?”
说着,费寀期盼地看着杨植:“杨侍讲学士才学过人,又得圣宠,圣上意欲何为,请你分析一下。”
杨植摆摆手,谦虚道:“只怕在下一开口,众位就无话可说了!但各位是前辈,理当你们先说,在下应该先听听各位前辈的意见,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在座只有杨植是一甲,何况他名声在外,众人不以为意。一名御史先开口道:“在下就抛砖引玉啦!圣上很明显仿效大行武宗皇帝!武宗亦是在即位头五年先提拔武官控制京营再换内阁后换朝臣,然后开始任用刘瑾为白,哦,杨侍讲学士所谓的白手套,折腾改革,妄图倒退到太祖太宗时代!
武宗一直想把东南财赋之地抓在手里。他趁着宸逆造反,率边军还于旧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外乎看中流着奶与蜜的东南!今圣也不例外!
枪杆子,钱袋子!只要二子在手,何事不可成!
我看啦,朝堂要大换血啦!费首辅不能走,要与圣上做坚决的斗争!”
在座都是天底下读书破万卷的精英,闻言皆纷纷点头称是。
陈九川激愤道:“十有八九就是如此!这兄弟天子都不是什么好鸟!本来大家不给武宗过继儿子,就是怕新皇三年无改父之道,继续折腾大明。没想到上届内阁精挑细选,选了孤儿寡母,结果看走眼,圣上是大明前所未有的妖孽,戳大母娘,人算不如天算!”
费寀对夏言道:“桂洲,圣上很作兴你,未来必定重用你,你说说你的看法。”
夏言沉吟道:“自于谦以来,惟兵部尚书执京营帅印。兵部尚书这个关键职位从此一直归内阁掌握,所以朝臣中的正人君子才能在正德五年中秋节调动京营清君侧,将奸宦佞臣一扫而光!
去年圣上派在下审计京营,明显是学武宗皇帝,想赶走大司马李钺,换上类似于王琼的谄媚小人,夺走京营兵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嘉靖的小心思分析得底儿掉。大家议论完愁眉不展,费寀喝道:“宋人议论未定,金兵已然渡河!既然我们已经把圣上的韬略剖析得头头是道,现在要拿出一个办法来!”
夏言道:“自古以来,赣东北与吴、浙、闽利益一体,江西的瓷器、粮食自九江饶州信州输往吴浙,自抚州输往福建,换来了天量的白银,东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仁宣以来,三杨断绝皇家海贸,每隔一代即有天子不以天下百姓为重,欲在东南开海贸、征商税与民争利!幸好都被内阁按了下去。
大行武宗皇帝在南京近一年,已经暗中派人把东南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若非武宗不豫,东南少不了要被扒一层皮!
今圣的路数与武宗极为相似,在下认为,今圣下一步极有可能对东南敲骨吸髓!”
一名资深御史看着杨植道:“杨侍讲学士,你的策论曰北守南攻,将老挝安南编户齐民郡县化。这么一算,连打仗带治理两地之民,没有数百万银子根本下不来,是不是圣上动心了?”
杨植咤道:“事物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自太宗开始,每隔一代天子,英宗、宪宗、武宗哪个不想征安南、开海贸?与在下何干?前辈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连庶吉士都考不上,更没有简在帝心,实不足以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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