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手指在遇难者名单上轻轻摩挲，"这次棚户区燃气管道爆炸，已经是特大事故了。"
石红杏握紧拳头，落地窗外乌云压城，微风吹过，吹散了会议室凝固的烟味。
"侯组长这是要给我定罪？"石红杏问。
陆建设突然捂着胸口栽进沙发，茶色玻璃杯滚到侯亮平脚边。
石红杏抢步上前摸出速效救心丸，动作熟练得仿佛排演过千百遍。
“老陆，老陆？”
"快叫救护车！"侯亮平刚摸出手机，手腕却被石红杏冰凉的手指扣住。
女强人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侯组长，不用，老陆这是老毛病了，叫集团的医疗队来就行。"
走廊传来杂沓脚步声时，石红杏已退到三米开外。
医护人员抬走陆建设的瞬间，侯亮平看见她对着领口麦克风说了句什么，宝蓝色西装翻领内侧闪过金属冷光。
手机在裤袋震动，李达康的短信只有四个字："速回市委。"
市委大楼地下车库，侯亮平在A6后座翻看最新审计报告。
李达康的银发在平板电脑冷光里泛着霜色："中福集团用棚改资金购买的国债走向查清了没有？"
"李书记，查清楚了。"侯亮平放大加密邮件里的扫描件，"2x12年质押给京州证券的股权，实际控制人是..."
李达康打断说："明天省里要派联合调查组进驻中福，你只有今晚。"
黑色轿车驶入棚户区废墟时，侯亮平换上印着"燃气抢修"的反光背心。月光下焦黑的钢筋像巨兽骸骨，他踩着满地碎玻璃摸进危楼，手电筒光束扫过棚改指挥部值班室的门牌。
撬开锈蚀的铁柜，牛皮纸袋里的账本还带着煤油味。2x10年12月的明细页，五亿资金流向被红笔圈出个诡异的闭环：京州中福集团→光明区财政→京州中福集团→京州中福证券公司→财富神话基金→中福担保。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向左看。"
侯亮平猛然转头，对面危楼窗口闪过红点。
子弹擦着耳际没入砖墙时，他扑向墙角的动作带翻了铁柜。
账本散落间，瞥见最后一页的潦草字迹："他们改了同意率..."
侯亮平抓起账本塞进防弹背心，子弹在身后炸开砖石碎屑。
他贴着墙根摸到地下室通风口，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段加密视频。
2x10年12月31日23:47分，京州中福财务室监控画面里，石红杏正在销毁原始凭证。
"这是一位遇难者遇难当天寄到纪委的。"李达康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她孙女在养老院床垫夹层找到个U盘。"
侯亮平缩在混凝土横梁后点开文件，2x11年1月京州中福集团党委会录音令他后背发凉：
"同意率必须卡在94.6%，这是林董的意思。"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光明区那五个亿转到证券公司过个桥。"
背景里传来石红杏的咳嗽："可拆迁户..."
"让丁义珍去处理！"那男人突然拍桌子，"他不是最擅长搞'民意调查'？"
枪声再次响起时，侯亮平滚进下水道。污水没过膝盖的瞬间，他想起爆炸案卷宗里的异常：三十七户拒签拆迁协议的居民，有二十八户在2x11年春节后陆续搬离京州。
手机再次亮起陌生号码："看头顶。"
生锈的井盖缝隙间，狙击枪红点正随着他移动。
侯亮平摸到腰间配枪，突然对着污水管连开三枪。
巨大回声惊飞废墟上的乌鸦，红点出现半秒迟疑，他趁机撞开侧面检修口，却跌进更深的黑暗。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摸到这里。"沙哑男声从背后传来，侯亮平转身查看。
穿工装的男人举起射钉枪："既然来了，就给我去死吧。"
侯亮平突然举起账本："那你应该看看这个。"
泛黄纸页在阴风里翻动，男人看到某页突然僵住，2x11年2月拆迁补偿款发放表里，他妻子名字后面跟着鲜红指印。
"王根生同志，"侯亮平盯着他胸牌，"您妻子三年前胃癌去世时，还攥着没兑现的补偿协议吧？"
射钉枪哐当掉进污水。
这个满脸油污的维修工突然跪地痛哭。
………
市委监控中心，技术员突然惊呼："财富神话基金在抛售京州证券！"
大屏幕上，京州中福集团担保的股权质押率飙升至警戒线。
李达康的保温杯重重砸在控制台："立刻冻结交易！"
"来不及了，"主任会计师调出银行数据流，"对方通过暗池交易完成2.7亿股大宗抛售，接盘方是维尔京群岛注册的壳公司。"
侯亮平冲进来时，正看到石红杏出现在财经频道直播画面。她在京州中福证券大厦前微笑挥手，背后电子屏显示"京州中福集团成功引入境外战略投资者"。
"她在用爆雷资产换政绩！"侯亮平扯掉监听耳机，"那个U盘里有指示伪造同意率的证据，现在必须..."
红色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李达康听完后沉默许久，将文件慢慢推回抽屉："省里刚开完常委会，要求我们暂停京州中福集团相关调查。"
侯亮平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防弹衣绑带："为什么？"
"中福集团董事长林满江的飞机两小时后落地。"李达康说，"带着国资委的调研组。"
满墙监控屏同时闪烁，石红杏的直播画面突然切入爆炸新闻，京州证券交易系统瘫痪，财富神话基金门口挤满维权投资者。
侯亮平抓起车钥匙转身，却听李达康轻声道："几个月前反贪局长陈海，就是在去机场路上出的车祸。"
暴雨砸在钢化玻璃上，侯亮平摸到裤子里的U盘。
那个沾着煤油味的U盘正在他胸口发烫，里面不仅有党委会录音，还有八百户拆迁家庭的真实签名扫描件。
"五个亿能买命，"他转动门把手，"但买不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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