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珂重重点首：“娘娘放心，妾一定会看好大皇子，不被他人所利用。”
程明姝笑容感激，紧接着她又说道：“还有尚宫局的处置权，本宫也打算让渡出去，想让你代为执掌。”
苏玉珂十分为难，“娘娘，不是妾推辞，只是妾若代替娘娘掌管，其他妃嫔怕是不从。”
她的位分不算高，前头还有几位美人和婕妤压着，执掌尚宫局怎么都轮不到她。
“你勿需担心，本宫离宫去参佛，陛下心怀愧疚，知晓是本宫的安排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连陛下都不反对，其他人更不敢妄言。只是……本宫不在宫里的日子，怕是护不了你，往后你便要靠自己了。”
苏玉珂听着程明姝的交代，心口难受得像是压了一堆浸湿水的棉花，“奶奶姑娘既然将尚宫局托付给妾，妾定不会让您失望，势必为您守好后宫与大皇子，只盼娘娘早日归来。”
……
东华门的朱漆门钉上还凝着晨雾结出的霜珠，天蒙蒙亮，宫灯散着昏黄的光晕。
程明姝扶着碧萝的手来到马车的轿凳前，月白素锦斗篷被晨风掀起，露出里头青色襦裙的一角。
三辆马车孤零零停在宫道上，车辕上积着夜露，恰似谁人未干的泪痕。
几名宫人正忙碌地将官皮箱搬上马车，程明姝离宫的仪仗并不大，仅有三辆马车，两辆用来装载行囊，一辆则是供人乘坐。
“娘娘，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待行囊都搬上马车，莲杏近前说道。
“本宫再等等。”程明姝望向宫门之后，眼眸里的落寞被期盼所期待。
她在等人，等那个她应该心心念念的人，盼着在临行前能再见他一面。
然而，时辰缓缓流逝，天光渐亮，长庚星也隐去，她眸中的希冀逐渐黯淡。
“他不会来了，走吧。”程明姝转身之际，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贵妃娘娘留步！”高盛康小跑着赶来，离程明姝还有五步远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
他撩起衣摆，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心中对娘娘满是牵挂，只是朝中有诸多紧急事务亟待处理，实在抽不出身前来相送。”
程明姝颔首，亦如往常一样露出温婉端庄的笑，“本宫力竭，陛下身为帝王日理万机，不来相送也是情理之中。高大监，你跟随陛下许久，烦请转告陛下，莫要过多操劳，要多多保重龙体。”
她顿了顿极目远望，金乌从东边的宫宇屋脊爬上来，光芒万丈。
程明姝的眼里也流露出温柔与眷恋，“本宫此去定会诚信祈福，祈愿上天庇佑，让大棠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也盼陛下龙体安康，国事顺遂，一切如意。待本宫归来，再与陛下共享太平之乐。”
说罢程明姝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登上了马车。
“老奴愿贵妃娘娘一帆风顺！”
马车启程摇摇晃晃，将高盛康的声音抛在身后。
入了马车的程明姝坐定，杏眸里的温柔与眷恋沉寂，取而代之的是深沉与谋算。
乾清宫的香炉袅袅娜娜，案头奏折堆积成小山，谢临渊却无心去关。
他站在云母琉璃窗牖前，身上是昨日的龙袍，一夜未睡。
“明姝……”他轻声呢喃，嗓音沙哑。
破晓之时，高盛康迈着轻悄的碎步走进来，上前禀报：“陛下，贵妃娘娘的马车已经启程了。”
谢临渊捏紧了窗台，指尖发白，“她……可曾回头？”
“老奴赶去时，娘娘在宫门前驻足了半刻。娘娘说待她归来，再与陛下共享太平之乐。”
谢临渊喉咙发紧：“朕知晓了，你下去吧。”
怕谢临渊忘了上朝的时辰，高盛康出声提醒：“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到早朝，陛下……”
“推迟一炷香，朕待会就去。”
“是。”陛下对娘娘有情有义，但也不会忽视了朝政，推迟一炷香再上朝已是陛下自登基以来最不同寻常的一次。
高盛康带着宫人退下之后，乾清宫又恢复最初的孤寂。
晨光透过窗牖照进谢临渊眸中，却照不透眼底的深邃。
今日只是逼后宫妃嫔离开，后日又会是什么？
宋家不能再留了，不为明姝，也为他自己不再被掣肘。
……
残星完全隐没进明亮的天空，程明姝的马车碾过城郊官道。
马车颠簸，碧萝杯子里的茶斟得不多，俸给程明姝时，不禁问道：“娘娘何苦不带走小殿下的一两件物什，也好缓解思念之情？”
“带着福福旧物在身，本宫见了会心软，更为想念，不如不带。”
碧萝不再言语，深怕再触及娘娘的伤心。
然而，程明姝也曾深思熟虑过碧萝的问题，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史书上曾言武后掐死亲生女儿嫁祸给王皇后，成为废后的关键之一。
她不过是与孩子短暂分离，又有何难？
程明姝掀开车帘，一队玄衣快马的侍卫在车辆周围护送，腰间是金牌上刻龙爪，那是禁军的标记。
看来谢临渊对她的感情颇深，就连只保护帝王的禁军都差遣过来。
今日之后，宋佩英、沈念烟、陈润润、舒银柳等人怕是松懈下来，以为除了她这个心腹大患。
但福祸相依，焉知自己离宫去相国寺不是她们的祸？
相国寺的飞檐隐在暮霭之中，几缕残阳斜斜掠过山门前的古松，将青石阶上的青苔染成暖金色。
程明姝扶着碧萝的手下车，抬头望去，指尖山门古朴厚重，几经风霜洗礼，但门上的匾额字迹依旧苍劲不减。
此时夕阳西下，尘粒在空中飘舞，寺内香火袅袅，伴随着悠悠回荡在山间的暮鼓声，仿佛能洗净人的心灵。
此次贵妃离宫，为了保护程明姝的安危并未对外声张，相国寺也仅仅得知将会有贵人前来斋戒，因而只派了知客僧前来招待。
那知客僧站在山门前，身披灰色僧袍，面容和蔼，双手合十恭声道：“阿弥陀佛，贵人请随贫僧来。”
程明姝微微颔首，带着碧萝与莲杏跟随知客僧走进寺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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