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也没见过这般娇弱的女子，连穿衣的料子都有讲究。
陛下虽然下旨让她做女官，但李姑姑也不敢让她在自己手底下有性命之虞。
“你未免也太娇气了一些，自个儿去太医署堂太医给你看看吧，等明儿处理好了再来做活，别想一直偷懒。”
李姑姑交代完也不再搭理她，催促其他看热闹的宫人们赶紧做活儿。
苏玉槿面皮薄，当即捂着脸逃似的离开此地。
李姑姑瞧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叹气摇首。
傍晚，余霞成绮，白日的余热勾勒宫墙的轮廓，暮色渐浓。
碧萝疾步走进殿内，神色略带几分欣喜与紧张，向程明姝禀报：“娘娘，高公公刚刚遣人送来口信，说今晚陛下会驾临景仁宫。”
程明姝抱着福福，闻言抬眸，清凌凌的双眸瞬间闪过一抹光亮，恰似夜空划过的星。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从容之态，镇定自若地吩咐道：“莲杏，待会的晚膳准备好几道清淡菜品，务必精心烹制。”
莲杏赶忙应诺，去往御膳房讨要新鲜的食材，重新在小厨房烹制。
不多时，莲杏引领着一众宫人鱼贯而入，搁下数道精致佳肴，将八仙桌布置得琳琅满目。
雪耳百合甜汤，雪耳晶莹剔透，在白瓷盏中宛如盛开的白玉兰，花瓣舒展，与洁白无瑕的百合花瓣相互映衬，被甜而不腻的甜汤所浸润。
素炒三丝选用鲜嫩的山笋、豆干与萝卜，切成长丝精心烹制。
笋丝修长脆嫩，用的是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竹。豆干丝柔韧劲道，散发着淡淡的豆香。萝卜丝鲜艳夺目，有缀色的作用。
三者相互交织，口感爽脆，咸淡适中。
此外还有珍珠翡翠丸子、蒸鱼脍、樱桃冻……
戌时刚过，殿外传来太监响亮的通传。
“陛下驾到——”
谢临渊身着玄色暗纹圆领锦袍，衣摆绣山水，行走间依稀可见衣襟上的龙鳞刺绣流光溢彩，随着步伐变幻。
程明姝怀抱福福，率领众人跪地迎接，声音婉转清脆，“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临渊俯身亲自扶着她的手臂起身，眼里的霜寒似冬雪逢春，瞬息间融化成春水。
“免礼。”
程明姝起身，仪态万千地站着，嘴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言辞间尽显温柔与关切。
“陛下今日政务繁忙，想必辛苦了。臣妾听闻陛下近日偶感劳顿，特命小厨房准备了这些清淡的菜肴，还望陛下能喜欢。”
“你有心了。”
谢临渊凑上来与她一同看着孩子，程明姝将孩子抱得更高一些，柔声说道：“福福今日愈发活泼可爱，想必是知道父皇要来，也高兴得很呢。”
她晃了晃手臂，引得孩子咯咯直笑。
谢临渊看着孩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伸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朕的孩子自是伶俐聪慧，有你悉心照料，朕也放心。”
“陛下想必饿了吧，再不吃菜就要凉了。”程明姝又热切地招呼谢临渊落座用膳。
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乳母抱下去，程明姝亲自走到八仙桌前，拿起玉制的碗筷，开始为谢临渊布菜。
她将每一道菜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边布菜一边说道：“陛下尝尝这雪耳百合甜汤，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小火慢炖了许久。”
“而且雪耳和百合皆是滋补的好物，且味道清甜，最是适合陛下的口味。”
谢临渊接过象牙筷箸，没有立即吃玉碟上布好的菜肴，目光在明姝身上停留稍许。
明姝向来在其位谋其事，布菜这些侍奉之事以往都是宫人代劳。
今日这般殷勤备至，难不成是缘由？
“罢了，你也赶紧用膳，你把宫人的事情抢着做了，让他们做什么？”
程明姝也察觉到了谢临渊的怀疑，她不再殷勤布菜，微微垂首的眼眸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臣妾自知如今有了福福，不能像从前那般全身心地陪伴陛下，让陛下尽兴。”
“臣妾心中愧疚，便想着从这些小事入手，多做些事来讨陛下的欢心，只盼陛下莫要嫌弃臣妾笨手笨脚。”
两人都是心思细腻的人，程明姝话只说了三成，谢临渊便品过味儿来。
她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诉说衷肠，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暗示自己，对他宣苏玉珂侍寝一事心存芥蒂。
谢临渊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明姝，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说道：“朕还以为明姝是乐见其成呢。”
心中猛地一震，“乐见其成”四个字已经表明谢临渊知晓了她与苏玉珂的私交。
虽然她和苏玉珂近日的往来没有避人，但也不会大张旗鼓，除了盯着她的那几位，其余妃嫔都蒙在鼓里。
谢临渊日理万机，国事堆积如山，竟对后宫之事也了如指掌，不得不说他城府颇深。
程明姝有一瞬的恍然，她行走于钢丝之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旦坠落便将粉身碎骨。
幸好谢临渊应是不知她嘱咐苏玉珂的那些事，否则也不会如此平静。
另一角度来看，谢临渊既然知晓苏玉珂与自己交情匪浅，他仍将苏玉槿弄去做女官，便是默许了她们的行事。
更深一层的意味则是自己与福福在他心中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值得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再进一步，探探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日后也好规避。
“陛下取笑臣妾了。”
程明姝轻飘飘一言带过，不再谈论触及自己的事。
窗外暮色霭霭，她仰脸一双乌黑圆溜的狐狸眼，泛起秋水般潋滟的光，仿佛满载星河，期待地说。
“臣妾听说不久后便是春蒐，想斗胆恳求陛下带臣妾一同前往，不知陛下能否答应呢？”
陛下洞察她与苏玉珂的关系，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且按下不表，目前最为紧要的可是春蒐。
如若她没记错，晏依玉在春蒐上可是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命运，为她日后荣登凤位奠定基础的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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