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姝扯了扯唇角，了然道：“果然，宋才人有孕了。”
碧萝和莲杏皆面露惊愕，忙问道：“娘娘为何如此说？”
宋才人的侍女岚缨没有领取月事带，与宋才人怀孕有何干系？
程明姝抿了一口淡茶润嗓，“还不明白吗？宋佩英自以为领取了每个月的月事带便能营造未孕的假象，而领取来的无用东西想必是交给她的侍女处理，偏生她的侍女露了马脚。”
岚缨怕是给自己用了，而后又忘记领取原本属于她的。
不怕敌人太厉害，就怕队友是猪队友。宋佩英千算万算，想不到纰漏会出现在自己的侍女身上吧？
“当然，这也只是本宫的猜测，但只要稍作试探，便能知晓她是否真的有孕。”
程明姝转头看向碧萝和莲杏，“你们从本宫的私库里拿些香料、补品一类的，给宋才人送过去。”
碧萝和莲杏领命而去。
景仁宫侧殿，冬季难得的曦光透过半掩的窗牖，洒在略显清冷的砖面，形成一道道光影交错的条纹。
岚缨快步进来，对桌边的宋佩英说：“主子，姝贵妃娘娘派人送东西来了。”
宋佩英拧眉，心中涌起疑惑，直觉告诉她不对劲，但还是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准备迎接。
碧萝和莲杏带着几个宫女，浩浩荡荡走进侧殿。
她们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向宋佩英行礼后说道：“宋才人，我家娘娘说皇上的赏赐颇多，原先的一些用不完留着也是浪费，便想着送给才人您物尽其用，也算是姐妹之间的一点心意。”
只见宫女们手中红木托盘的物件丰富多样，有珍贵香料，诸如西域茵墀香，数日也不会散的蘅芜香，千金难买的九和香……
以及滋养身体的补品，洁白晶莹的上等燕窝，几支根须完整，一看就年份久远的珍品人参，还有灵芝、鹿茸……
碧萝的话语中虽然带着几分客气，但言外之意却隐隐炫耀着自家主子的受宠。
宋佩英心中明白，脸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姝贵妃娘娘的厚爱，劳烦碧萝和莲杏姑娘跑这一趟。”
她让岚缨给两人奉上装好银钱的荷包，碧萝和莲杏也未拒绝，说了宫里还有事，就带着宫女离去。
宋佩英看着堆满梨木方桌的礼物，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她转身对岚缨道：“把这些东西都放在角落收好，不准拿出来用，寻个机会再处置干净。”
她说话时语气坚定，眸中透出深深戒备。
如今她有孕在身，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姝贵妃她信不过。
岚缨点头，将送来的礼物都搬进角落的储物箱并落锁。
姝贵妃能有闲心遣人送来礼物，说明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而收到礼物的宋佩英也总该去谢礼。
宋佩英谨小慎微，想着不能抢夺姝贵妃的风头，特意选了一套素雅的淡色长裙，裙袂与袖口刺绣白色铃花，透着几分不张扬的清新。
发髻轻挽，斜插简朴檀木嵌翡翠簪子，淡扫娥眉，薄施粉黛。
可当宋佩英携着岚缨进入主殿看见姝贵妃，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多余了。
殿内的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姝贵妃身披茜红轻纱，如朝霞映水，她斜倚在美人榻上，曼妙身姿盖了一张绒毯。
她丝毫看不出产后的疲态，依然眉如远山含翠，眼若秋水泛波，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宋佩英敛住心神行至美人榻前，盈盈下拜，“妾给姝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程明姝睁眼，笑容亲切而有深意，她抬手道：“宋才人不必多礼，请起。”
宋佩英依言坐在宫人为她准备好的圈椅上，声音婉转地开口，“前些日子景仁宫被围，妾亦被勒令不得出侧殿，后来禁军虽已撤离，但妾担忧会搅扰娘娘坐月子，故而一直等到今日收到娘娘的礼才来请安道谢，望娘娘海涵。”
宋佩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愧疚，叫人看不出一丝别的情绪。
“请安什么的都是小事不打紧的。”
程明姝轻飘飘揭过，目光在她的腰身稍作停留，不经意道：“宋才人近日的身形愈发窈窕了。”
看似随意的话语实则暗藏锋芒，宋佩英心中一紧，不知她此言有意还是无意。
心中顿时闪过无数念头，难道她知晓自己的秘密了？
不，不可能，她做得天衣无缝，姝贵妃前几日还在宫里被太医施救，怎么抽得出精力来关注自己？
宋佩英勉力笑道：“妾近日胃口不佳，才消瘦许多。”
程明姝直起了身，十分关切道：“胃口不佳？可有召太医看过？要不本宫去遣人把齐太医召来？”
“他是太医署的太医令，医术精绝，什么疑难病症都不在话下。之前本宫危在旦夕，便是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宋佩英更是心如擂鼓，但害怕被对方察觉什么，努力保持镇定道：“妾在家中也时常胃口不算太好，不是什么大病，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她试图转移话题，不愿在这一敏感话题上继续纠缠，“多谢娘娘之前送来的赏赐，妾感激不尽。”
程明姝倒也没有紧抓不放，“你用得上便好，这宫里啊，有的人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着实令人寒心。”
“不过本宫相信宋才人是将门之女，凛然正气，定然不是那般人，对吧？”
此言如利刃直刺宋佩英内心，宋佩英喉咙一梗，一股强烈的预感油然而生。
但她坚信自己不会轻易被发现，连忙附和道：“娘娘所言极是，妾绝不敢欺瞒娘娘。”
程明姝深深地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
若换做其他人，被程明姝意有所指的警告，早都手冒冷汗，坐立不安。
但宋佩英并没有自乱阵脚。
程明姝启唇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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