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田大江立刻站起身，整了整领带。
门开了，一位身着米色职业套装的女性站在门口，包厢里的光线似乎都亮了几分。
她留着齐耳短发，面容精致却不施浓妆，手上拿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显得极为干练。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临时有个会议"，她的声音清亮而不失沉稳。
然后目光在李达康脸上快速扫过，"这位就是李县长吧？"。
田大江连忙上前："周行长，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关安县的县长李达康，我在省委党校培训时的老同学"。
随即又转向李达康，"达康，这位就是市工行的周雪行长，我们余阳金融界的铁娘子"。
李达康起身相迎。他注意到周雪的眼睛在镜片后微微眯起——那是种评估风险时才有的专业眼神。
"周行长比想象中干练"，李达康伸出手。
周雪握住他的手，力道适中："三十八岁的老姑娘了"。
她唇角微扬，"倒是李县长才是真的年轻有为，二十多岁的县长，全省独一份"。
田大江适时插话："都别站着了，坐，坐！"。
当服务员端上第一道菜时，田大江已经给三人的酒杯斟满。
他双手捧杯站起身："来，咱们先干一杯！"。
周雪优雅地端起酒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李达康身上："田秘书长今天这么殷勤，看来这顿饭不简单啊"。
"瞧你说的"，田大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主要是给老同学接风，达康刚到关安就赶上国企改制这摊子事，两个月没睡过囫囵觉"。
他故意叹了口气，"周行长你是不知道，关安县那几家老国企，设备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田哥"，李达康轻声打断。
"周行长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听诉苦的"。
周雪唇角微扬："李县长倒是直接”。
“不过既然田秘书长提到了..."，她放下酒杯，"不知道关安县需要市工行提供什么样的支持？"。
包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服务员上菜的动作都轻了几分，生怕打扰这场无声的交锋。
李达康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周行长，这是关安县27家国企的基本情况”。
“我们希望能获得一笔专项贷款，用于支付改制期间的职工安置费用"。
周雪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数据页，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李县长，关安县财政去年结余是多少？"。
"负三千七百多万"，李达康对答如流。
周雪突然合上文件：“李县长，据我所知，关安县现在还欠几个银行一千多万的贷款没还，目前已经被各大银行列为高风险客户”。
说到这，周雪直视李达康的眼睛，"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放贷给你们，你拿什么来还？"。
田大江的筷子悬在半空，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李达康却不慌不忙地翻开文件最后一页："周行长请看这个，关安县国有资产清单”。
他手指点着表格，"这些优质资产估值约一千万，可以作为第一还款来源"。
"不够"，周雪摇头。
接着突然话锋一转："李县长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愿意来赴约吗？"。
不等回答，她自顾自说道："因为我查过关安的信用记录”。
“过去五年，关安县政府承诺的还款计划，没有一次兑现"。
她直视李达康的眼睛，"我凭什么相信这次会不一样？"。
李达康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道："那是因为之前我不在"。
这句话让包厢里的空气为之一静。
"现在我是关安县的县长"，李达康声音不重却字字千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可以保证，关安县欠的贷款，一分都不会少"。
周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这个年轻县长如此强硬。
"好一个'一分不会少'"，她轻轻鼓掌。
"但银行不是靠口号运行的，李县长，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保障"。
李达康早有准备："周行长应该知道，关安县财政存款目前分散在五家银行"。
周雪眼睛一亮："李县长的意思是..."。
"如果市工行愿意支持关安县渡过难关"。
李达康意味深长地说道："县财政可以考虑将主要账户转移到工行"。
这个条件让田大江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财政存款是地方政府最重要的金融资源，通常不会轻易变更托管银行。
周雪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李县长，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数据，很多地方官来要贷款，开口闭口都是政治任务，只有你‘有数’"。
李达康笑了："周行长，我还可以承诺，关安县的国企改制后，企业的基本账户全部开在工行"。
"包括工资代发？"，周雪眼睛一亮。
"当然"。
周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没想到这个年轻县长如此懂得取舍。
"有意思"，她轻轻叩击桌面。
"李县长知道吗？上周总行刚下发文件，对国企改制项目有利率优惠政策"。
李达康身体微微前倾："多少？"。
"下浮10%"，周雪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过需要市级以上政府出具推荐函"。
田大江立刻接话："巧了！贺市长正好分管国企改革工作"。
三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服务员恰在此时端上清蒸鲥鱼，洁白的鱼肉上点缀着翠绿的葱丝，香气扑鼻。
"尝尝这个，青竹轩的招牌菜"，田大江热情的说道。
"说起这鲥鱼啊"。
田大江一边夹了一块鱼肉，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让我想起达康在官田乡搞的那个养殖基地，周行长听说过官田乡吧？"。
周雪正优雅地挑着鱼刺，闻言筷子一顿："信英市的那个官田乡？去年GDP突破一千万的明星乡镇？"。
"没错！就是那个官田乡"，田大江眼睛一亮。
"那可是达康当乡党委书记时，一手发展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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