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吱吱呀呀，明慧心绪复杂的看着几乎换了一身装扮的妹妹，她欲言又止。
宜妃借着赏赐的名义将明玉的帕子、荷包等留了下来。
“明玉。”明慧轻轻的唤了一声自己心大的妹妹，她不敢大声说话，或许周围就有皇阿玛的眼线，可是要她瞒着明玉一切。明慧自认为做不到。
“怎么啦姐姐，怎的愁眉苦脸的。”明玉原本还沉浸在宜妃赐了她新衣裳新首饰而高兴，但是在发现姐姐的状态不对后，她立刻就从爱美的小女孩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
“你可知道，那帘子后面……”明慧不忍瞒着妹妹，她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她会做好最坏的准备。
“姐姐别说，我都知道。”明玉立刻捂住了明慧的嘴。
“你都知道？”明慧摸了摸明玉的头，“我的妹妹聪慧，许是宫中对你有什么打算……”
“姐姐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不过就是那几种事情，若是往好处想，说不定就是要为我赐婚，再差一点就是入宫。姐姐，这些都没关系。”
明玉看不得姐姐皱眉，她的姐姐笑起来最好看。
明慧心痛难忍，明玉越是懂事她就越是难受。
她本希望妹妹可以永远快乐下去，可是明玉比她想的远远要更加通透。
明慧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明玉对婚姻或者权欲并没有多大的欲望。
就好像嫁给谁都可以……
明玉歪了歪脑袋，嬉笑着躲进明慧的怀中。
她出身郭络罗氏，外祖父是安亲王岳乐，姐姐是八阿哥嫡福晋，她天生就被赋予了“政治联姻工具”的使命，这个世界的的生存法则就是家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她只不过是早早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而已。
“姐姐为了巩固八阿哥地位殚精竭虑。”
甚至牺牲尊严……
明玉看着姐姐清醒的沉沦于八阿哥的一个又一个谎言的时候，她清醒意识到：无论嫁给谁，都不过是棋盘上一枚棋子。与其挣扎，不如在有限范围内争取最大自在。
“那样太辛苦了，而且姐姐聪明，可是我笨笨的，所以，我会听阿玛额娘的话，也会听姐姐的话的。”
明玉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明慧覆盖上来的手。
可恶，感觉进宫一趟好像被打劫了一般，皇上借宜妃之手送了不少首饰、衣裳、布料，但是有些东西没法戴。
明玉入宫时满头珠翠，低调奢华，出宫的时候头上都没几样东西了。
明慧感受着怀中小姑娘的温度，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明玉不笨，姐姐要向你学习。”
明玉看似无欲则刚，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无所谓，可那都是对欲望的精准克制。
“我们明玉会一世平安的。”
……
翊坤宫今日的西洋自鸣钟怕不是被雷劈了！
天知道她今日经历了什么。
宜妃瞪着镜中自己抽搐的嘴角，第108次确认：方才那个猫腰缩在雀金呢帘子后、扒着缝儿偷瞄明玉后脖颈子的男人，真是那个批折子能骂哭三个巡抚的万岁爷？
当时她一面应付着聪明的明慧，又一边打量着明玉，好个漂亮的闺女哦~
余光又扫向帘后那片明黄衣角，她恨不得把沉水香炉扣玄烨脑门上——说好的“借本宫名义赏赐侄女”呢？
您这都快把明玉头发丝儿数出年轮来了！
怎么滴，被人家老八媳妇看出来了就不躲得那么小心翼翼了，也就是明玉小乖乖的心大才没发觉他在，要不然……
更绝的是，明玉前脚刚走，梁九功后脚就来“收拾赏赐余物”。
宜妃眼睁睁看着皇上亲自从妆台上顺走：半块吃剩的芙蓉糕（说是要试毒）、一缕剪下的头发（美其名曰查巫蛊）、甚至明玉擦过口脂的帕子（借口验绣工）……
翊坤宫殿顶的琉璃瓦默默记录着这一切，并在宜妃第N次薅秃了盆绿菊时发出无声尖叫：救命！
这届皇帝他不对劲啊！
翊坤宫生存日记：今日宜妃娘娘的血压与皇上顺走的物件数量成正比，建议太医院常备清心丸。
……
“姐姐你说，皇上和宜妃娘娘是不是嫌我生辰礼送轻了？”
晚膳时明玉挠着脑门嘀咕，她摸着空荡荡的耳垂满脸困惑。
不管有什么打算，顺她的心爱之物就是让人很摸不着头脑哇！
她喜欢的耳坠子，她喜欢的钗！
……
皇上这些日子很不对。
因着还没理清自己心中所想，再加上明玉的态度不明，玄烨还没有真正的下定决心。
那日明玉入宫时的约束他看在眼里，与他被误以为是幕僚的时候不同，那个时候的明玉似乎更加鲜花。
她似乎，不太喜欢皇宫。
玄烨陷入沉思。
按照计划将她嫁给老十？
不成不成！
自己将她娶了？
可是她待在皇宫没那么开心。
自己还骗了她。
她应该更喜欢同龄的少年人吧，可是他已经老了。
自己也没帅到人神共愤的地步，配她是不是委屈了她。
若是嫁给自己，她会开心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
玄烨一时间万分纠结。
养心殿的夜漏滴到第三更时，玄烨忽然将整匣子“战利品”掀翻在地。
伽楠香串缠着明玉的耳坠子，金累丝蜂蝶簪勾住她咬过半块的芙蓉糕，活像场荒唐的祭礼——祭他越发空洞的帝王心。
可恶，他是皇帝啊！
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想着想着把自己想生气了的玄烨委屈巴巴的发着呆。
心里有事的皇帝做事也不靠谱。
他把明玉擦过胭脂的帕子捂在奏折上批“知道了”，朱砂混着口脂香洇出朵并蒂莲，吓得张廷玉以为皇上要改行当闺阁画家。
偷藏的头发丝儿分成七股编进伽楠佛珠，美其名曰“镇邪”，实则每日盘到包浆，活似盘算着搓出个明玉手办。
把个梁九功吓得求爷爷告奶奶，就希望他们家皇上能正常点。
为此他不惜做了回“妖妃”，极力的撺掇皇上去见明玉格格。
但是玄烨坚决不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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