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婵桉本是仗着自己身体好，让百姓们先去照顾别人，结果没想到，才撑了几个时辰，自己就昏了下去。
醒来依旧是在原来的位置，不过手中多了个笛子。笛子老旧，却被人呵护得很好。李婵桉一眼看出这是顾南舟的。
他来过吗？给自己笛子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妇人见李婵桉发愣地看着手里的笛子，好笑道：“李大人发什么呆，不是你非得拽着人家顾医师的衣袖不让人家走吗？”
“我？”李婵桉不可置信。自己何时变得这般矫情。
“对啊。”妇人旁边的小姑娘笑着开口：“你还硬给顾医师塞了个玉佩，要跟他交换信物，顾医师没办法，就把这个暂时给你了。”
玉佩？
李婵桉忙往自己腰身看去，原来悬挂玉佩的位置果然空落落。为了防止玉佩掉落，特意打了个只有她才能解的死结。
那玉佩是她亲娘留给她的，就这么白白送人了，简直是脑子糊涂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婵桉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弱了，甚至磕的血都是黑色的。周围的人包括之前还在跟自己说说笑笑的妇人都走了。自己又能撑到几时呢？
整个东辽都好不到哪去，每个人都有些消瘦了，嘴里却念着：“活一天吧，活一天好。”
索性忘了月份，忘了时间。
只记得那天，阳光扒开云层照了下来，为这块快要贫瘠的土地献上一抹生机。
远处传来马蹄声，很急，却是有十足的威势。
本是浑浑噩噩的守城军立马注意到了，待看清来人后，眸子陡然一亮，忙大喊道：“谢姑娘回来了！”
谢娇允一时不见或许不会有人知道，但长久离开必定引人注意。县令见瞒不住百姓，也怕毁了谢娇允的名声，早早把事情原委跟百姓说了。
四十六人，虽然身上脸上有些地方受了伤，看上去行动不利索，但都安全回来。
只是在他们后面，远远跟着一队黑色的军队。
开了城门，县令忙准备去迎，谢娇允他们却是一刻也不敢歇，没寒暄几句，就取下马车上的几箱雪莲骑马去药房。
……
“雪莲都可以用。”顾南舟验试了所有雪莲后开口道，“多谢诸位了，一路辛苦了，去休息吧。”
谢娇允认真道：“雪莲开始是我们保存的，不过路上出了点意外，被…另一队人拿着，按理说雪莲不会保存这么久，麻烦顾医师好好看看，免得被人做了手脚。”
也不知道那些黑羽军是哪冒出来的，不仅帮他们保存雪莲，还找医师照顾了他们一路。不得不说，山洞的突然轰塌给众人身上添了不少创伤，甚至开始的时候，连动都不能动一点。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实在有些疲惫。
顾南舟：“好。”
谢娇允：“这里麻烦顾医师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就过来帮忙。”
“有劳了。”
待众人醒来后，已经是傍晚了。
药房内还亮着。
谢娇允带人走了过去。“顾医师，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
顾南舟递了张纸条给她：“劳烦诸位帮忙看着火候，每过一刻搅动一次。”
“好。”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熬到中途，就有眼尖的人发现顾南舟用一把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在血滴落之前用帕子迅速包住手腕。
“顾医师，你这是做什么？”有人连忙问。
“医者，先用自身试药，有用了才给患者。”顾南舟解释道，“匕首上沾了换疫病人的血。”他抬头，脸色有些乏力，“待会药熬好了，还请诸位给我一碗。”
药熬好后，顾南舟率先喝了一碗。
“药效的发挥还需要时间。”
顾南舟言简意赅。
谢娇允：“我们明白。”
药效起效很快，直到第二日午时，顾南舟依旧没什么异样，众人便开始给得了病的百姓送去。
从早忙到晚，又从晚忙到早。
药是不能断的，睡觉最多睡两个时辰。
一个月后，东辽的疫病几乎已经彻底治疗好了。其余的就是一些小病，养几天就好。
街上已经开始有人做生意了，东辽正在一点一点恢复繁荣。
只是，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个老者默默走向了一片废墟的后山。
“李大人！”谢娇允快步走到一处房宅前。李婵桉屋顶正在帮一户人家修缮房子，听人喊回头看着谢娇允。
“谢小姐？何事？”
谢娇允没说话。
李婵桉立马明了，把东西放在房子上面，纵身从几米高的地方跳下，却毫发无损。
“房子等我回来再帮你们修，上面危险，不要自己去。”李婵桉嘱咐着那间房子的主人道。
主人点头，忙道了声多谢。
李婵桉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看着谢娇允，“走吧。”
谢娇允把李婵桉带到了县令府。县令府早就空落落的，屋子里连把凳子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刚说完，突然发现墙上写着一句话。
“相遇不逢良时，心中惋惜。身中疫病，怎可以腐朽之躯图他人之药？诸君莫寻，吾已不存于世。望东辽安康，诸君喜乐。”
读到最后一句，李婵桉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往下流。
“什么意思……”
她脑海里那个会叫她乖囡囡的小老头，也患了疫病，可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李婵桉是知道那个疫病在身上有多痛的，她都没能撑得住，可是这么久了，一个六十几岁的小老头，他该有多痛啊。
硬生生地忍着，看着人们一点一点康复，而他自己却忍受着苦楚。
“我们熬的药刚好治疗东辽百姓，可是县令…我们并不知道他中了疫病。”
李婵桉哭着说：“为什么会这样，那疫病不是会在脸上显出来的吗？”
谢娇允：“我查过县令的资料，在他当上县令之前是个江湖人，许是他用了人皮面具。”
“尸体呢？”
谢娇允没有回她，只是轻轻抱住了她。
“没事的，乖囡囡。”
和县令一样的说辞。
其实连李婵桉自己都知道，县令若是得了疫病，尸体不会留着。只是她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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