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对这问题一愣，他原以为宫素然的喜好就是习武练剑，或者是读书养生，居然对画这方面也感兴趣。
李科下意识就说出了口：“我原以为姑娘你专爱习武练剑，没想到对画也感兴趣啊？”
宫素然好像睁开了眼看了过来，说道：“我对画不感兴趣，只是我有个弟弟从小便爱。”
“弟弟？”
“他从小便喜爱丹青一类的事，还拜了一位翰林书画院的画师做老师。”
“那他现在肯定是翰林书画院里的待诏了吧，我这回东京不就与他为同僚了？”李科高兴道：“我的擅长啊，我最擅长画人，令弟他擅长什么？”
李科不知道什么原因，高兴之下碎了嘴，也是因为房间昏暗，他没有发觉宫素然失落的神伤，那神伤宛如融化雪山积雪。
房间短暂地陷入沉默之中，李科看着面前灰暗的端庄的人影一动不动，心里疑惑。
“他早些年生了一场大病，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宫素然往日平静如水的话语，此刻隐约有一丝颤抖，泛起了层层涟漪，“他擅长的也是人物画。”
“啊，抱歉，让你想到伤心的事了。”李科回道。
昏暗中李科看到宫素然的头动了动，火折打开的声音，桌上的油灯冒出了火苗，豆大的火苗。只照亮了那一方桌子。
是宫素然点亮的。
李科以为她面容会变得悲伤，即使不那么悲伤，但总归会有点变容吧。
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艳，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宫素然放下火折子，眼睛平静，看向李科说道：“你就那么相信你到汴京就能高枕无忧吗？要知道，你谋反之罪名不是空穴来风。”
“那你们已经有证据了？”李科问道。
让李科有自信的是，反正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而老谋深算的陈有为也不会露马脚，等到自己到了面见宋徽宗时再祭出杀手锏，保得平安无忧。
“没有。还在调查。”宫素然道。
李科心头一乐，差点笑出声，但脸上的笑却很恣，收不住。
宫素然却是眼睛一瞟看见李科得意的笑，心中不喜，又听见李科开口道：
“宫亲事，你们皇城司要讲究实事求是，证据确凿啊。”
宫素然微微颔首：“你不去歇息吗？”
“不了，有你这个美人在房间里，要是我还傻乎乎地去睡，说出去别人笑话我。”李科笑道，“陪你聊会，说说你弟弟吧，他画人物肯定画过你。”
“他画过我。”
宫素然点点头，神情貌似变得活泛起来，冷俊的眼睛亮出光彩，但这些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怎么了，画得不好吗？”
“画得好！他画的我是最好的。”宫素然很快的接道，冷眉冷眼，语气对李科不满，“可是…他却从来没给自己画过。”
“画人物的画师一般第一幅都是自己的自画像。”李科说着，想到梵高缺耳的自画像，还有高更的印象派分割自画像，毕加索抽象立体主义，陈丹青油画自画像……
就连李科自己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便兴冲冲的对着镜子给自己画了幅素描自画像。
李科看着连生气都那么美丽的宫素然，继续说道：“想必你弟弟定是个才华横溢，年轻貌美，引得万人空巷的美男子。”
“这人死了，变成黄土一抔，什么也不会留下，再如何美貌，留恋之人终会不记得了。”宫素然淡淡道，那眼眸如空灵精灵，忧郁惆怅。
宫素然一番话莫名戳中了李科的心窝，他艺术家的话匣子源源不断的打开了：
“人之爱美，因此才有了画笔、画师，从我们手中流露而出的画面，便是我们真正想要的，想要传达给世界看的。”
“嗯，也许吧...”宫素然像是很疲惫，低声回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去吧，估摸着那伙人今晚不敢再来了。”
说完宫素然便想要吹灭烛灯。
但李科一个眼疾手快，端起烛灯走回到床边，从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套珍贵的纸笔来。
笔是杭州师傅制作的铅笔，圆溜溜的一点不比现代的差，笔身上被细心磨得异常光滑，表面还细心上了一层淡黄蜂蜡，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而坚硬的光泽。纸张则是一叠被梅玲玲裁得整整齐齐、边缘如刀削般干净利落的硬宣纸，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原木的香气。
宫素然的目光落在这一套不寻常的用具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的眉头轻轻蹙起，那双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在额间跳跃出疑问的弧度。
李科见宫素然疑惑的皱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他轻轻敲了敲手中那块用紫松木板自制的简易画板，那画板虽简陋，却别有一番风味，上面还残留着许多炭铅笔留下的笔迹划痕。
“来吧，宫姑娘。”李科放松一口气，以一种近乎诱惑的语气说道，“说说看，你弟弟，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怎么？”宫素然闻言，柳眉更是高高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好奇交织的光芒。
李科笑道：“画你弟弟啊，他不是没有留下一幅自己的画像吗？我帮你画，也帮他画一幅。”
面对李科的坦然自若和真诚，宫素然不禁心头一紧，她感到四周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连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风声都显得异常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他肯定和宫亲事你长得很像！”李科说着，也不等宫素然描述，便动手画了起来。
“嗯，是的，他的眼睛和鼻子几乎和我一样，只是额头要跟阔一点，嘴巴要更方一点，嘴巴方其实都是因为他小时候喜欢扮鬼脸的缘故。”宫素然见李科刷刷的下着笔，在聊到她弟弟时候，激动地不停的说着。
李科噗嗤笑出声来，道：“宫亲事真是！聊到弟弟就一改原样，话都变多了起来。”
但李科很快就笑不出声来了，因为他看到宫素然一脸的冷气，手按在桌上的长剑上，意思是叫李科少说话，快画。
“好好好，我画，我不说话了。”李科晃晃笔，“耳朵呢？”
宫素然却道：“别套近乎，到了京城我一定如实禀报。”
唉，女人生气变脸实在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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