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胡好好眨眨眼。
她还等着把油淋蛇弄回去呢，怎么还有个“他？”
她只顾着城墙上的蛇肉，却没注意到，谢七郎头顶上的火，骤然熄灭。
一个身影，从夜色中缓缓凸现，先是轮廓，然后是头颈，身躯，以及……长尾。
他竖着身体，身型莫约三丈来高，长长的尾巴一直拖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身躯粗壮，比车轮还要大上一圈。
他人面蛇身，身穿一件宽大的紫袍，上面还有华丽的花纹，头戴红冠，打扮得仿佛古人。
人首蛇身的怪物并不奇怪，之前胡好好就戈壁上见过。
可这条——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居然有两颗头！
两颗头长得一模一样，仿佛双生子一般，他们用同样的红色眼瞳看向顾娇，目光冰冷无情。
“吾知今日有祭，祭品为何不至？”
委蛇的声音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已经一团乱的舞台两边点起了火把，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光影跃动，变幻莫测。
“他是谁？”
胡好好问道，声音发颤。
上古邪神的神魂，哪怕并不完全，也能让人被他的阴邪之气震慑，只觉得毛骨悚然。
胡好好还能壮着胆子问一句，剩下的几个人，全都被吓得呆立在地，隔得远些有好些胆子小的护卫，直接被吓得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他叫延维，也有人叫他委蛇，双头蛇身，乃是上古之神，传说祭之可得天下。”
顾娇细细与胡好好说道。
难道说，谢家三百年来供奉祭祀的，就是延维？
少年时，顾娇曾在家中古籍中看过一则传说，一千多年前的齐桓公，曾见延维，因此得以成为天下霸主。当然，传说多是杜撰，可古书中详细了延维的体貌，人首蛇身，紫袍红冠，而且，是两个头。
顾娇抬起头，仔细打量。
双头蛇，向来是不祥之兆，为何见了他便能做天下霸主，实在让人想不通。
也罢，上古之物，向来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这个延维，神魂不全。难道说，谢家打算用谢十七郎跟施清二人的生魂献祭，让延维的神魂落在那条白蛇的身上，从而成为天下霸主吗？
谢家称霸西南已有三百多年了，竟不满足，还要去追求一个缥缈虚无的传说吗？
难道真的想做天下霸主吗？
不至于这样蠢吧？
忘了齐恒公是个什么下场吗？
是了，施县令说过，雾州谢只是谢家分支，那他们想要召唤延维，是为了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谢氏子何在？”
延维的一双红眼，停留在在谢十七郎与谢七郎之间，“祭品何在？”
谢七郎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怯懦道：“神君，原本要献上祭品，可无端遭到这些人阻拦，没能成功，但小人的真心天地可鉴，求神君饶恕小人！”
说罢，他伏地叩拜，连连磕头不起。
“何人敢阻我？”
延维的两张脸上都没有表情，可胡好好还是吓得一抖。
顾娇安抚得拍拍她，上前一步。
“青州顾氏，见过神君。”
“青州……顾氏……？”
延维的眼睛落到顾娇身上，他那双冰冷无情的红眼突然眯起，疑惑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神君今日要取祭品，却是不行。”
“哼，吾定要取。”
“那就请神君先问过我手中的刀！”
顾娇抽出那把黑色短刀，握在手中，延维看到了，眼神一缩。
“你到底是谁？”
“神君请吧！”
施清这时候才缓过神来，抖着双腿，仍是坚持站直了，没给自己身上这套官服丢脸。
他带着十二分的疑惑看向身边的顾娘子，这位娘子，是要挑战面前这个东西不成？
齐恒公遇延维的故事他也曾读过，那时不过以为，是齐恒公为自己正名而编造出来的故事罢了，没想到，这双头的延维，竟然真的会出现在眼前！
如果传说是真，那这只双头蛇怪，至少已经有几千年了！
这位顾娘子，却毫不畏惧，横刀相向——她到底是谁？
没等施清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顾娇一声清喝。
“好好看顾他们！”
她双足一点，先往一旁的开阔之处而去。
延维身形一晃，也随她而去，巨大的蛇尾扭转，所触之处，瞬间土石崩裂，尘土飞扬，众人惊叫着，四下奔逃而去。
胡好好一手拖着谢十七郎，一手揪着施清，早已腾身跃起，避开了蛇尾的致命一击。
只是留在舞台上的谢七郎，被烟尘掩埋其中，而其余的谢家人来不及逃走的，也殃及池鱼，失脚跌伤的，被崩塌的舞台压住的，被飞起的砖石击伤的，不计其数。
见自己招来的护卫也有损伤，施清不由得大急，道：“这位胡娘子，伤者颇多，且让我去看一看！”
胡好好扭头一看，见顾娇已经带着那条双头蛇远去，便回转，将二人放下，道：“别着急，我们娘子那里有灵药，先把人搬出来，等会我去问娘子讨些伤药来。”
她记得杏娘子送了许多药，拿来化在水里均一均，救个急是足够了。
这话说得施清一愣，怎么这位胡娘子，仿佛笃定了顾娘子一定会回来，全然不担心她会被那邪物杀了？
他心中着急，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晃而过，就忙召集其他未受伤的护卫们，将倒地不起的伤员们扶起，安置在一旁。
正在忙乱之中，突然看到不远处红光一闪。
他不禁抬头看去。
暗夜中，有红光闪烁。
胡好好也紧紧盯着那一片预示着不祥之兆的红光，口中喃喃。
“那是什么，难道是红莲之火。”
来自地狱的红莲之火，火焰灼灼，呈红莲盛开之态，烧尽世间所有污秽。
顾娇看着从延维身下漫出的朵朵红莲，妖冶华美，却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了所经过的一切。
被红莲之火烧过的地方，无论草木土石，皆化为腐朽，随风而溃。
感知到危险的虫鸟野兽四散奔逃，但仍有不少跑不过这气势汹汹的红莲之火，轻易被其吞没，化作了一缕烟尘。
红莲之火所焚的，不仅是肉身，更是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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