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天族贵客在屋内密谈,低声耳语,直至夜与昼即将交更,外面画舫彻底安静下来,到了收工地点,他们才相继起身。
唐玉笺屏息缩在厢房的雕花门后,从细窄的门缝里朝外看。
回廊幽暗,那几道身影并未举灯,在走廊尽头站定,袖子一甩,手上掐了个诀,周身泛起一层朦胧的清光。紧接身影就像融化在了薄雾里,眨眼消失不见。
他们这是在找什么?
唐玉笺心里不安,正想推门,隔壁却传来脚步声与谈笑,是旁边厢房的美人回来了。
如果发现自己深夜在天字阁外窥探,可能不好解释,她按捺着没动。
又等了片刻,直到画舫上人声尽散,连最后一批下工的乐工与侍女也都回了后舱歇息,才确信外面没有人。
就在她踏出画舫主楼的瞬间。
一股呛人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像是走进了什么被大火焚毁的废墟之中。
唐玉笺被呛得连连咳嗽,等她睁开眼看清四周,整个人都僵住了。
还是那个夜夜笙歌的极乐画舫吗?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片刻前还流光溢彩的亭台楼阁梁柱烧焦的东倒西歪,纱幔变成破布,朱红的栏杆漆皮剥落,到处都被燎得乌黑。
一阵阴风吹来,几缕残破的布条在风中飘荡,像招魂幡。
唐玉笺隐约看见昏暗的廊下,像是站着几道人影。
是谁在那里?
她压低身子,往外挪了两步。
忽然,眼皮一跳,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头顶。
廊下,庭前,曲径旁,密密麻麻立着许多人影。
它们保持着各式各样的姿态。
或奔跑,或回首,或蜷缩躲避,却无一例外都被裹在一层焦黑的硬壳里,像是被大火灼烧过,出窑失败的陶俑,僵立在原地。
唐玉笺终于想起,琴师昨夜曾告诉过她的,画舫上规定了夜禁,歇业后无论身份高低,皆不能出门。
凡未能及时踏入房舍者,皆会受到严惩。
所以……这遍地焦尸,难道就是违禁的下场?
化为焦炭,神魂俱灭。
她手脚冰凉。
如果这些人都死了,那违禁的人也太多了……
这画舫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竟然能施展出这么可怖的禁制?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一股焦糊味忽然钻进鼻腔。
不同于废墟的陈旧感,这股味道带着温度,很是刺鼻,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唐玉笺一惊,猛地转过头。
“嘘。”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
将急促的呼吸捂了回去。
她浑身僵硬,瞪大的双眼,看见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多了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在原地徘徊,伸手在空气中摸索,像在在寻找什么。
那影子……没有头。
它在找自己的头。
断裂的脖颈越伸越长,像没有骨头的一样贴着木板,一点一点寻觅……
唐玉笺惊悚的看着,如果不是刚才被及时拉开,此刻她恐怕已经跟那个无头黑影撞个正着。
她微微侧头,余光瞥见一截棕褐色的木雕。
按住自己的是那具一直跟着自己的木雕傀儡。
木质关节发出轻响,它拉着她向后退,隐没在黑暗中。
唐玉笺压低身子,低着头,紧跟在木傀儡身后往外走。
忽然想到,木傀儡没有唇舌,只有一张被雕刻出来的嘴。
那刚刚那声“嘘”是谁发出来的?
她不敢开口出声,只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这座画舫在与她先前所见截然不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烧焦的残骸,满目疮痍。沿途时不时会遇见几道匍匐的黑影,拖着残缺的身躯在地上缓慢爬行,散发出浓重的腐臭。
更令人心惊的是,河面上立一方遮天蔽日的巨大轮廓。
高山般巍峨恐怖的黑影,垂头俯瞰画舫,在这庞然巨物的映衬下,原本大如河上蜃楼的极乐画舫,渺小得像一片随波逐流的孤叶。
威压太过磅礴,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弥漫上心头。
唐玉笺不敢再看,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致渐渐熟悉起来。
她定了定神,意识到木傀儡正带着她往今早才离开的那座琼楼走去。
跟着木傀儡一路拾级向上,甫一抬眼,便看见一道身影凭栏而坐。
淡青色衣袂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与腐朽的画舫格格不入。
唐玉笺紧张的走上前去,对方却似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依旧垂眸抚琴。
指尖拨动,倾泻出略有些尖锐的冷涩音调。
像与她隔着一重结界。
木傀儡拉着唐玉笺的袖口,示意她不要靠近,她只能蜷身躲进楼阁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窗外的景象。
一片幽暗的冥河水面上,此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影子。
一点一点朝着画舫的方向逼近。
要命了……
她浑身冰凉。
这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琴师仍在抚琴。
似乎完全没看见河面上爬来的尸鬼,目光仍专注地落在琴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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