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四年的腊月二十八,魏渊的车驾终于踏着京畿道的积雪,回到了阔别八个月的北京城。
平定辽东、设置郡县、安抚流民、部署边防……
这一系列事情处理下来,又是大半年光阴流逝。
站在巍峨的德胜门下,魏渊微微有些恍惚。
从永熙元年夺回京师,以燕赵一隅之地、平定内部倾轧,到整合消灭西北李自成、西南孙可望,南下攻灭白莲教,再到永熙三年誓师北伐,直至今日辽东底定,他用三年时间,硬生生将一艘即将倾覆的帝国巨轮扳回了航道,基本重现了统一之局。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不再是史书上的赞语,而是他亲手铸就的现实。
他的声望,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一个属于他魏渊的时代,已然降临。
他原本只想低调回府,安安静静地和家人过个年,洗去一身征尘。
然而,他人刚进京,甚至连府门都还没迈进,各种暗流和声音便已扑面而来。
祝贺的、试探的、表忠的、甚至隐隐劝进的……应接不暇。
而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宫里即刻传来的口谕:
皇帝陛下于乾清宫冬暖阁召见,请柱国即刻入宫。
这份急切,不同寻常。
乾清宫,冬暖阁。
地龙烧得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紧张。
年轻的永熙皇帝朱慈烺,穿着常服,在御座前不安地踱步,时不时望向阁门方向。
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和焦虑,那神情不像是一位等待臣子觐见的君王,反倒像是一个即将面临重大考核的学生,或者说……一个等待命运裁决的人。
侍立的女官们都屏息静气,生怕一点声响都会惊扰到这微妙的气氛。
负责在宫门迎接魏渊的,是紫禁城督查行署专员韦秋。这位紫禁城内权势最盛的女官,如今在魏渊面前,却总是难以保持绝对的平静。
自从那次鼓足勇气“表白”之后,每次见到魏渊,韦秋内心深处都会涌起一种混杂着敬畏、倾慕和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让她精心维持的镇定外表下,心潮澎湃。
今日亦然,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
“柱国一路辛劳,陛下已在暖阁等候多时了。”
魏渊点了点头,一边随着她往里走,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韦专员,可知陛下急召,所为何事?”
他确实有些疑惑,按礼制,他应该先上表汇报功绩,再由皇帝择日召见封赏,如此迫不及待,不合常理。
韦秋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微微侧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把握的意味,意意思思地说道:
“这个……卑职也不敢妄加揣测圣意。只是……只是近来宫中有些风声,陛下他……他或许……是有了禅位之心吧。”
“啥?”
魏渊猛地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韦秋,以为自己听错了,
“禅位?!”
韦秋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少女清秀的侧脸在宫灯映照下更显柔美,语气却更加不确定:
“卑职也是瞎猜的……柱国您此番立下不世之功,已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自古……自古功高盖主者,或许……或许这便是陛下的明智之举吧……”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魏渊沉默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压迫感同时袭来。
禅位?
他从未想过!
他做这一切,起初或许有自保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来自现代灵魂的责任感,不忍见华夏再陷沉沦,想尽力扭转悲剧。
他从未想过要取代朱家皇帝,自己坐上那张龙椅!
然而,韦秋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他忽略了时代的局限性,忽略了历史固有的惯性!
在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历史里,多少权臣走到了这一步,最终无非两种结局:要么废帝自立,要么身死族灭。
在天下人看来,他魏渊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功高震主,皇帝除了“主动”禅位,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不认为他不想;他无此心,不代表别人相信他无此心!
“是啊……谁不想当皇帝呢?”
这句潜台词,仿佛在无数人的目光中无声地回荡着。
魏渊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沉重。
他抬头望向那灯火通明的冬暖阁,那里面坐着的,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他辅佐的年轻君主,而是一个被巨大的权力惯性推到他面前,等待他做出最终抉择的符号。
这一步迈出去,就是天壤之别。
是继续做他的“大明柱国”,还是……黄袍加身?
他原本清晰的思路,此刻竟有些纷乱起来。
深吸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袍服,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迈步向房间走去。
永熙皇帝屏退左右,暖阁内只剩下他与魏渊二人,烛火摇曳,映照着年轻皇帝清瘦而郑重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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