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接过话继续说：“去年招募的关中兵与屯田民户，明公任他们归家。可用民夫与军士的确如荀君所言，最多可出战兵五千。出兵太多的话，兵粮难以为继，扰乱百姓春耕，恐怕明年凉州的农业会受到大大的影响。如今凉州每年自产的粮食也仅仅够自用。囤积的粮草日渐减少，联络巴蜀关中，共同出兵，才是稳重之举。请明公先暂息雷霆之怒，得明年过了春耕，羌人安定下来，再出兵不迟。”
对于凉州的情况，刘备很清楚。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还是波涛汹涌，丝毫大意不得。
凉州有郡国十二，皆是地广人稀。这三年来实控的郡国也就是汉阳陇右以及半个金城。
其他数个郡国阳奉阴违，难以调动，现在养的两万兵主要还靠着简雍在雒阳经商所得的老本在维持。
自从王国去年进入关中，贸易中断了一年之久。后来皇甫嵩坐镇关中，不允许粮食大量流入凉州，交涉多次，均是无功而还。
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皇甫嵩称凉州囤积的粮草够凉州全州的百姓吃上三年了，再让粮食流入凉州的话，关东以及关中将会爆发大的饥荒，与国不利。
刘备一方无论如何解释诉说，在皇甫嵩始终坚持己见，不允许再进行粮食贸易。
贾诩提到粮食的问题的确是重中之重的问题。
凉州土地贫瘠，如今塞上江南的河套地区，还在南匈奴与羌人的控制之中。
依刘备的打算，休养个两年，他准备上表朝廷纳匈奴内附，拆迁其种落，完全灭其史。
以河套的富裕，养兵养民，十年生聚，联合并州幽州，共同北上夹击鲜卑，屠灭鲜卑王庭，再复长平侯冠军侯之丰功伟业。
实现宣帝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凡日光之所照皆大汉之臣妾的豪言壮语。
这半年的时间都不到，整个大汉朝廷乱了锅，董贼联合公卿以下犯上，废立天子，更有传闻，董贼夜宿皇宫，欺凌公主嫔妃。
雒阳的混乱完全超出了刘备的预估，所有的计划都要搁浅。
见荀攸贾诩均反对年前大肆出兵关中，刘备只好转而看向傅干，希望傅干能站出来支持他。
窥见刘备的目光，傅干拱手说：“贾公与荀君所说没有问题。凉州存在大量问题，需要防备羌人，恢复生产，考虑刚刚稳定的名声。”
刘备闻言大急，心想：“求实怎么也转为赞成贾公与公达了，那聚拢起来的士气怎么办。士气可鼓不可泄，过了这个冬季出兵是好，我也知道，可军心容易动摇啊。”
知道刘备比较急，傅干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先别急。
对于傅干支持他们的工作，荀攸贾诩点点头，认可傅干是个好同志。
“但董贼肆虐，天下震怖。如若无人出兵，董贼将更加肆无忌惮。今日敢宿龙床，明日他便敢弑杀君上。且明公在关中声名远着，播于秦地。我以为可先率精兵一万屯住五丈原，与长安遥遥相望。关中百姓箪食壶浆，必迎王师。此为天下先。”
“好，求实所言甚为我意。”
刘备鼓掌赞同。
荀攸蹙眉，悠悠的说：“求实说的有道理。然而天寒地冻，渭河上冻，难运兵粮。全靠人力牲畜保障辎重的话，一万士兵需要动用数十万的民夫，才能保证粮道不绝。汉阳如今刚见起色，汉羌之民总共才二十万之众，大肆征发徭役，恐怕有倾覆之危。”
汉阳郡在刘备傅干这三年的经营下，吸收关中逃难百姓，山上的羌人，人口勉强恢复到二十万。如荀攸所说，保证粮道安全的话，需要动用十万的民夫。
整个汉阳都要伤筋动骨，说不得征发徭役时，还会整出各种矛盾出来。即便刘备吏治清明，也不敢保证地方官吏会如何做！
荀攸此话一出，刘备的神色顿时犹豫起来。他与刘辩的关系是很好，算得上君臣一心。可要是为了勤王，导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凉州再次动乱起来，这王勤了也没用。
贾诩注意到刘备的动摇，于是顺着荀攸的话讲了下去：“如今天寒地冻，凉州更甚。官吏为了保证辎重的正常运输，肯定会苛待百姓，冻饿而死者必然成千上万。明公刚刚积攒起来的家底，将会损失殆尽。明公若大军败于关中，汉阳百姓流离失所，陇西定然不稳。陇西不稳，金城郡必然再次反叛，拥戴韩遂入驻金城。则刚刚打通的武威张掖等郡通道，立刻落入贼手，凉州局势定然全局崩坏。董贼闻之则喜，必然大喊，吾腹背无忧矣。主不可因怒而兴兵，为将来计，请明公忍耐数月。等明年开春，渭水解冻，以渭水运粮，顺流东进，省时省力，不侵扰百姓。凉州安宁，关中亦定。如今之计，还请明公派遣使者联络益州牧，汉中太守，关中皇甫嵩，等明年条件成熟，兵出陇右，效法齐哀王出兵长安，联络朝中有志之士，屠灭董贼。明公兵强，朝中之士皆以失身董贼，必然不敢阻拦明公入雒阳。明公不可以雒阳为基，迎回天子，以长安为都。明公效法周公辅政，以明公睿智，不出数年，天下定然会再次大定。”
贾诩的思路是最稳的，联络关西的强势诸侯，共同出兵潼关。顿兵于潼关，联络朝中心思活跃之辈，诛杀董贼，再迁都雒阳，迁徙雒阳百姓到关中，充实关中人口。
以刘备的仁德，治理数年，必然能聚拢精兵数万，以天子的名义出兵关东，讨伐逆臣，必然所向披靡。
荀攸听完连连点头，心想：“贾文和为人稳重，所出的策略皆是一步一脚印，老成持重。以天下大势压制群雄，无往而不利。”
对于刘备为何会如此敬重贾诩，荀攸算是第一次清晰的了解了。以贾诩的谋略，完全可以称得上国士。以整合后的关中，奉天子以从众望，天下无人能与之争锋。
至于天下已定，刘备是做周公还是光武，此事到时候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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