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寒回到家中，得知程万里在正堂候她，先是略为不解，而后大概有所猜测。
“万里兄，久等了。”周立寒呵出一口冷气解下披风，“留下来用顿晚膳如何？”
程万里和程萸对坐，座边的几上放着泡给他喝的茶，但他显然无心去喝已经放凉了，见到周立寒来二话没说，起身就是对着她径直跪下。
“万里兄你作甚？！”虽然大概猜到来意，但周立寒还是被他这开门见跪给吓了一跳，连忙拖住，“有话好好说，不然我先给你跪了啊！”
程万里推开她坚持要跪：“卧冰对我程氏有救族之恩，请务必受程瞻一拜！”
程萸也没有阻止他，甚至犹豫了一下，同样在长兄身边缓缓屈膝。
周立寒服了这兄妹俩了，得，那她也跪。
三人对跪。
“我只是救人救己。”她摁着程万里的肩，不让他俯身拜下去，“能够救程氏的也只有你们自己，是岳父大人临阵醒悟，是程小姐悬崖勒马，是你始终明辨是非。”
周立寒手劲不小，程万里终究是拜不下去，又无奈又感激地望着她道：
“今日午后从宫宴回府，父亲向我和盘托出了他作为摄政王党羽的事情。我才知道他之前为何突然如此关心我在御林军中的见闻，为何上次你跟萸儿回门他为何如此古怪，萸儿为何对三皇子了断情缘......卧冰，请原谅我的迟钝愚昧！作为友人，这么久以来，我竟不知你无声之间救了萸儿，保住了程家！”
周立寒一下子接不住话，反问道：“你不怪我对你隐瞒这么久，把你蒙在鼓里？”
程万里不假思索地摇头：“我知道卧冰是不想伤害我，因为我一直以来都以为父亲是皇上的忠臣，更何况萸儿也嫁给了你。若让我得知父亲和萸儿之前的作为，我一定会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面对你，面对皇上。”
“谁说你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这不，你果断且堂堂正正地来面对我了。”周立寒笑道，“倒是我何德何能，明明与万里兄相识不久，却能得你如此信任。”
程万里羞愧道：“其实我之所以这么急着来见你，也是有事相求。午间在宫宴上我父亲的话，表明了他不愿再帮着摄政王为非作歹，必定会让后者心生怨恨。
“如今虽然有两桩大案与他相关，皇上让他在府中避嫌，柴统领也被你带下了北镇抚司。但其必定有走狗仍可在外行动，我父亲虽手握巡捕房，但毕竟不是全盘掌控，其中仍有摄政王的人手。我...担心父亲近日的安危。”
周立寒也收起笑容正色道：“你的担忧在理，坐起来商量吧。毕竟如今的摄政王爷，应该很怕岳父倒戈倒出他的事情来。你也要多加小心，还有程小...呃、夫人，你近日也别在外走动了。”
程萸先起了身，撇嘴道：“那位应该不会蠢到近日让人在外对我们下手吧？否则岂不是此地无银？”
“他确实不会蠢到在外面动手，所以真正的危险应该在定远侯府里。”
项霆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从屏风外走进来凉飕飕地说。
“什么！”程万里脸色煞变，“您是说摄政王在我家有内应，极有可能会对父亲动手？可若真如此，内应十有八九知道父亲对我坦白——那为何会放任我出门？他们不怕我来找卧冰么？”
项霆用看傻子的眼神瞧他：“内应必定是有的，至于动手和放任你出门——”
“万里兄你别动！就呆在周府，我这就替你回侯府看去！”周立寒开始冒冷汗了，来不及听完就忙起身，扯下披风往身上挂。
“现在最不该去侯府的就是你，周立寒。”项霆却冷静得可怕，“你没听明白么？在肯定侯府有内应监视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还放任他出门泄密？”
周立寒系披风的手顿住。
“你是说，他们算到万里兄得到老侯爷坦白后，肯定会来找我求援，就是故意等着我去侯府？”
她一点就通，霎时脊背发凉：“故意让万里兄出来，就是为了引我入室？这是为我设的局？”
程万里也想明白了，顿时大惊失色：“不好！卧冰，我和你一起回去！”
“别蠢了。以我对那人的了解，现在有三种可能。”项霆冷声分析道：
“其一。程瞻，你一起回去就是给他们送现成的刀子。只怕老侯爷已经被内应挟持，等你二人回到，便以老侯爷的命威胁，逼你当场杀了周立寒，这样既除掉了心头第一大患，还用你杀人的把柄死死拿捏侯府，亦或是直接把你们推出去背锅；
“其二。你不回去，周立寒自己去，那他们可以直接布下机关、出其不意挟持周立寒，以令北镇抚司改变查案情况，且仍可以通过控制老侯爷来胁迫你。”
周立寒听得汗毛倒竖：“我去，他们反击这么快准狠的吗？条条可行啊简直！”
即便这样说，程万里也坐不住：“那怎么办？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那卧冰别去了，我自己回！”
“我还没说其三。”项霆牢牢扣着他的肩，接着说完：
“仍是周立寒方才冲动决定的那样，你留在这儿，她替你回侯府。但不用布下机关想方设法擒拿控制她，只要直接把老侯爷杀了，就可以栽赃给是此行没有证人的她。”
程万里：“！！！”
周立寒：“！！！”
“也就是说，父亲很可能已经遇害了？”程萸也在听着，直接惊吓得瘫坐在地，话音颤抖。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程万里的双眼已经听红了，他极力地想挣开项霆的手，“不管父亲是否还活着，只要卧冰没去，他们的阴毒奸计就不会得逞！！”
“你自己回去也是纯送死。”项霆反手就给他点了穴位不准动弹，“若老侯爷还活着，他们仍可以胁迫你再过来杀了周立寒。若老侯爷已经遇害，那你回去还能活吗？”
程万里挣扎着喊道：“不！我堂堂定远侯府，就算混入了摄政王内应，又怎敢这般猖獗杀害我们？！这岂不是不打自招，自彰心虚！”
“一样啊，把你们父子俩的死栽赃给周立寒不就好了。”项霆笑得比腊月的雪还冷，“多的是听起来天衣无缝的理由。他最擅长做这种事了，你头一回见识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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