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戕了？”皇后忽地换了一个坐姿，只觉得背脊僵硬，其中一股寒气掠过，全身毛孔瞬间竖起。
“是，听说是陛下刚刚与他说完话离开，还没走远呢，殿下就自戕了。”
皇后听见此话，身上的寒意更甚。
她紧接着又问道：“那陛下呢？陛下的表情是惊讶的吗？还是...还是波澜不惊？”
“传信息来的人没说陛下的表情如何，只说陛下没有回头去处理殿下的事，而是交给了大牢的管事伍大人来料理。”
皇后肩膀耷下来，表面却尽力保持平静：“知道了，退下吧。”
报信的小太监退下之后，皇后胡乱地伸手往后找依靠，慢慢地靠到椅背上。
这就是天家。
一切都是为了权力。
此刻她才对皇权这件事有了实感。
从前几个皇子还小，皇上也年轻力壮。
她曾经还侥幸地想过，皇家也是家，一家人始终是血浓于水。
但是这次，白衍只是私藏了三千兵，尚未有作出任何行动。
陛下就感受到了威胁。
说是自戕，真的是自戕吗？
为什么陛下无端要去见他？
见完他后他为何又突然自戕？
皇后越想越害怕，身上竟不自觉哆嗦起来。
现在入秋也不久，怎么觉得身上如此寒冷。
这时候，二皇子刚下课回来，跑到皇后跟前想要去抱她。
思绪还未收回的皇后被二皇子白淳那一声“母后”吓了一大跳。
她随即平复了下心情道：“淳儿，你下次不可再这样不讲礼仪。”
她说的是白淳每次回来都直接跑过来要抱抱这件事。
白淳不解：“为什么？儿臣每日放学都是这样回来抱母后的呀，母后从前也会抱淳儿，今日怎么就说不可以了？
母后不爱淳儿了吗？不疼淳儿了吗？
难道是母后肚子里有新的皇子了？”
白淳才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心性还是小孩一般，他一边说，眼泪就一边在眼眶中打转。
眼睛也瞬间变红了，声音中充满委屈。
皇后的心瞬间软下来，她当然爱白淳，可是刚刚才听说白衍自戕，她不免联想到自己的儿子。
万一，下一个太子是淳儿。
万一，淳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会不会变成下一个白衍？
所以，她只好处处严格要求淳儿，不希望他被别人抓到什么错处。
以往，皇后疼爱淳儿，很多礼节在母子二人独处的时候都能免则免，但是现在，皇后决定要重新拾起这些礼节了。
皇后忍住想要替淳儿擦眼泪和想要抱他在怀里安慰的念头道：“从前是母后忽视了对你的管教，是母后做得不对，皇子就该有皇子的礼节，就算是见到母后也该先行礼。”
“母后还是很爱淳儿，肚子里也没有新的小皇子，母后只是希望淳儿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白淳不解，委屈道：“可是儿臣不能抱母后就是不开心，又如何开心过一辈子？”
“胡闹！”
皇后想到白淳终究还是小孩子，现在与他说太多他也不会懂，便转移话题道：“今日太傅教的课你可都学会了？能背下来吗？”
白淳果然是小孩子，马上转涕为笑高兴道：“背下来了，儿臣今日把那篇大长文章只花一个时辰便背了下来，连太傅都夸儿臣聪明过人，记忆力超群。
母后，儿臣这样以后有资格做皇帝吗？”
“嘘！”皇后马上阻止白淳继续问，“别说这样的胡话，太子之位现在是你皇兄白衍的，以后也会是他去做皇帝，你就别想这件事了。”
一旁刚接完白淳放学的乳娘本来一直安静在一旁候着，听见皇后说起白衍，以为她还不知道太子自戕的事情，刚上前半步准备开口说话。
皇后眼神凌厉地示意她不要出声，乳娘又退后半步回去原位低头候着。
谁知白淳却说：“母后您没有听说吗？皇兄自戕了，现在太子的位置没有人。”
“谁告诉你的？”
白淳：“学堂里的其他世子们都这样说啊，太傅也这样说。”
“皇兄自戕了，你怎么这样轻松，你和皇兄就没有一点感情？”皇后有点惊讶。
白淳：“大家都说皇兄是造反，就算不自戕也是死罪，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惩罚。
而且从小到大，皇兄都不喜与我说话，也不喜与我待在一块儿。
我们的生母又不一样，当然是没有感情。”
皇后有点被白淳的反应惊到，他竟然像他父亲一样冷漠，对自己亲人的死毫无反应，甚至可以将此事在学堂里当做谈资。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没有听说过吗？”皇后问。
白淳：“太傅有教过，可这与皇兄有什么关系吗？”
“罢了。”皇后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问出来颇为不妥，被皇上知晓了不知会不会多想，便打岔过去又说了一些别的话。
晚膳后，白淳知道母后又要赶自己回去复习功课了，不等她发话，便自觉起身说要回寝殿了。
没料到皇后竟然问他下不下棋。
白淳当然愿意，还有什么比复习功课更无趣呢？
就算是叫他趴在地上看虫子打架也比复习功课有意思。
母后让他下棋，他当然愿意咯。
很快，宫女搬来棋盘，母子二人开始下棋。
皇后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上京贵女中有名的才女，棋艺自然是不差的。
但是她看见白淳赢棋的兴奋样子，她又忍不住偷偷让他。
她只想儿子快乐，一辈子这样无忧无虑地快乐着。
母子二人下了两盘棋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白淳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复习今日的功课。
他有点慌。
明日要是答不出来太傅的问题，太傅投诉到母后这里来，母后又要说自己了。
皇后却说：“你回去后吃个助眠的甜汤就早点睡吧，明日母后自会跟太傅说是母后今日耽误了你的学习，他不会责罚你的。”
白淳惊喜地回寝殿去了，心里祈祷母亲每日都能像今日这样宽松和慈爱。
白淳走后，皇后也换了一种心态，从前总觉得皇子应该有争一争帝位的决心。
但现在看来，不当皇帝也挺好，就像勤王那样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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