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电动车重启，刹车片跟轮胎摩擦发出尖锐鸣叫：
孙志为了躲避一辆私家车，连人带车，直直摔进路边绿化带，保温箱里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就连放置在脚下的生日蛋糕，也摔得不成样子。
私家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尾气。
雨更大了，街上行人匆匆，二手小电动的车轮还在空中不停旋转。
［您的订单已超时！］
［您的订单已超时！］
［您的订单已超时！］
手机铃声催命似响起，孙志勉强站稳，颤颤巍巍接通电话：
“喂，您好——”
电话另一头，是疲惫至极的女声：
【外卖还没送到吗？我等了快一个小时，等会儿还要回去加班，主管说我，说我方案做的不好……呜呜，我就想吃顿热乎的饭！我招谁惹谁了？！我去你的！去你的啊啊啊啊！】
电话挂断，被痛骂一番的孙志看着摔烂的蛋糕，又拨通了另一个顾客的电话：
“喂？不好意思，我是给您送蛋糕的骑手，我这边出了点问题，蛋糕摔了一跤。
您看我自己出钱赔您一个蛋糕，等会儿给您送过去，或者我再给您点一个一样款式的，求您别给我打差评可以吗？”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他先是沉默着听完了这段话，随后才慢悠悠开口：
【我很能理解你，但这是你的问题，你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你的工作，却要我不给你差评？
实话告诉你，蛋糕是给我家宠物三岁生日订的，虽然不着急要，但我很不认可你这种工作态度。
我觉得，这次的事能给你一个教训，既然下雨了，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给你差评，是为了让你成长，更是一种对你的磨练……】
孙志听着听着，只觉得胸膛里的火一点一点熄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到最后，只麻木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直到电话挂断，才一头坐在绿化带旁。
大雨倾盆，他就这么坐在一堆外卖汤水里，抱着个摔烂的蛋糕，脸上流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其实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成年人，其实不会因为一个生日蛋糕，就哭泣流泪。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委屈。
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有人一出生就是牛马。
但偏偏在罗马的人，还嘲笑他们这些牛马不够努力。
“什么修仙，什么人人都有机会。”
孙志盯着广告牌上，关于修仙的一切，一边磨牙一边吃着那个赔了五百一十七块钱的宠物蛋糕：
“骗人的。”
“不跟电视剧还有小说里一样吗？神兽的孩子是神兽，仙人的父母肯定也是仙人。”
“谁要是真信了，就等着被割韭菜吧。”
“要是真能修仙，我肯定往死了修。”
说话间，他忽然顿住，视线落在绿化带里的枯树枝上。
有一块方方正正，雕龙画凤的白玉牌，正挂在灌木丛里。
雨水冲刷，它就像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一样。
玉牌正面，有格外端正，龙飞凤舞的“升仙”二字。
抓着奶油的孙志忽然愣住了。
……
……
顾云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件领口沾了口红印的白色衬衫。
衬衫是她老公的。
但口红印却不是她的。
自从怀了二胎，在婆婆以死相逼的威胁下，她再没碰过一次化妆品。
口红颜色靓丽，娇艳的像是朵桃花，嫩生生带着春天的气息。
应该是某大牌新出的色号，说是什么修士同款，小小一支，就要三千多。
顾云从来没涂过那么贵的口红。
上个月，老公忘了她的生日，转给她两千块买礼物。
但她一想到，大儿子的补课费该交了，这个月水电费、物业费跟燃气处理费账单还没出，就没舍得花。
到最后，她只买了一支九块九毛八的PDD口红。
包装劣质，颜色艳俗，抹在嘴唇上，衬得她因为孕期激素泛黄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妈，妈，妈！我快饿死了，你今天怎么没做饭啊？都这个点了！”
大儿子急匆匆打开房门，三两下甩下臭烘烘的球鞋跟袜子，快步冲入卫生间，解决完个人问题后，冲着顾云大声抱怨：
“妈，你就不能打扮打扮自己吗？我同学他妈妈可好看了，穿着洋装，跟他姐姐一样！
你这邋里邋遢的，又不赚钱，又不能给我爸提供情绪价值，真不知道我爸当初怎么看上你的。”
顾云没吭声，只轻轻握了握拳头。
“你在家？怎么没做饭？”
老公紧随其后，车钥匙随意一丢，看见顾云先是一愣，随后没事人一样，捡起了沙发上的衬衫：
“你一天到晚别瞎想，我跟她就是同事，昨天晚上小姑娘喝醉了，我送她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聪聪说的也对，你在家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就不能打扮打扮？”
顾云摸着肚子，讥讽出声：
“我怀着孕，还要做家务，你觉得我有时间打扮自己吗？”
“哪有那么多家务，在家不就买买菜，洗洗锅，做做饭，扫扫地，总不能比我一天上班还累吧？”
男人皱了皱眉，叹口气道：
“再说了，你之前怀聪聪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之前怎么没听你抱怨？
顾云，你少看点网上的心灵鸡汤，那都是骗人的，什么孕期什么也不能做——照这么说，咱们普通人还不配生孩子了吗？”
“就是啊，妈，你少刷点短视频，你在家里就光做饭，奶奶还天天过来帮忙，你就看看电视，玩玩手机就行，还有什么辛苦的。”
顾云儿子三两下脱了脏校服，直接甩到一旁，两脚搭在茶几上，拆了一堆带油的零食：
“我爸多辛苦啊，天天要坐办公室，还要跑业务，养家的压力全在他一个人身上。
你光跟我爸要钱，我爸工资还得全交给你，够可以的了，你连个饭都做不了，哎，真不知道当初我爸为什么要娶你。”
顾云看着跟老公如出一辙的大儿子，心里凉透半截。
她手心里，有一块白玉牌。
顾云原本是有事要告诉老公和儿子的。
但她忽然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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