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燕说话的时候,已不再明亮的眼睛里透着认命和所剩无几的一点不甘,更多的是长久岁月磋磨后的理所当然。
这种理所当然,就像人们口中的随大流,又像那个年代人不得不的逆来顺受。因为这种逆来顺受的理所当然,她觉得她能承受的,其他人也应该承受。
很有些时候周敏不理解冯燕,就像此刻,她不明白冯燕为什么要和她说周知春在她之前有一段婚姻,她不明白这和冯燕曾经要给她介绍的那个二婚带孩男有什么关系。
真的不明白么?其实周敏明白,只是她内心抗拒着不想明白。
周敏用一种不明所以又淡漠的眼神看着冯燕,说不出话来。冯燕没有再说话,转头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前一刻的对话在周敏的心里来回打转,她觉得好气又好笑,可仍然说不出话。她回房间,用力地甩上房门,尽管那个“嘭”地一声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情绪。
所以是怎么样呢?因为老母亲的冯燕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所以作为女儿的她,作为周家人也该接受?周敏反复在内心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无法理解父母的想法?为什么父母也无法理解她的感受?
起风了。风吹起窗帘,仿佛一只无形撩动的手。透过窗帘送到周敏枕边的风,带着夏末初秋的凉气,微微凉,微微低沉的清爽,一如周敏此刻的心绪。
周敏想,她是不是应该站在冯燕的角度去考虑,考虑周知春和她二婚时她的感受,考虑她可能也有无奈。可是,那是她当时的决定,不管这个决定是出于百分之百的意愿还是百分之五十的意愿。
彼时,冯燕才二十出头,长得好看,聪明且能干,周敏觉得如果她想选择,她可以有选择。
但那个时代的普通人,只有奔忙的生活,或者说只有想方设法维持生计,其他的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周敏记得年幼时家里也拮据过,但并不认为是一种苦难。大概在小孩子的眼里、心里,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周敏起身关纱窗,拉上窗帘,窗帘微微飘起一点,仿佛有人在窗外想要向内探望似的。周敏翻转过去,背对着窗户,在“明天周五,就要解放了”的自我催眠中慢慢睡去。
……
“你起来!”一个男孩拉着周敏的手,让她起身。
周敏浑身没有力气。她不认识拉她的男孩。四周没有其他人,她想喊人,但是发不出声音。
她好像在老房子里,靠窗书桌左边的的小柜子门掉下来一半,坏了很久,她修不好,周知春也没空给她修。
她尝试着抬手,还是没有力气,身体沉得很,仿佛往下掉一样发沉。
床边拉她的小男孩不见了。房间外面有一个小男孩在喊妈妈,然后她听见冯燕答应了一声问小男孩怎么了,而后是周知春的声音,喊他们快一点出门,不能迟到。
周敏挣扎着想起身,心里越是着急,越是动不了。她听见冯燕对小男孩说去到人家家里要听话。小男孩委屈地说他不想去。
周知春不耐烦地喊着让冯燕和小男孩快一点。
周敏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似乎是小男孩要被送走。她再次挣扎着起身,等她起来,小男孩和冯燕都不见了。
她从家里走到街上,不是她熟悉的路,一转头,后面也不是家门前的路,她好像迷路了。她一边走,一边找人,找冯燕,找周知春,但是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路牌。
又迷路了。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周敏在梦里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在做梦”,而后随着“嘭”地一声醒来。
周知春才回家,在棋牌室看牌看到现在,比以往还要晚。
打开手机,显示凌晨一点三十六分。才睡了一个多小时,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多小时。周敏翻身,尽量把自己埋在枕头里。
“你又打牌打到这么晚?才好了几天?”冯燕也醒了,顺便去了趟卫生间,“早点睡觉哟!”
“你不要管我!”周知春本来想去卫生间洗把脸就睡觉,听到冯燕的话,赌气地站在阳台上抽烟。
周敏一时间睡不着,想起刚才梦里拉他的小男孩,她突然想到小时候邻居家抱养小孩的事,以及冯燕曾经问过她如果换作是她的话会怎么样。周敏记得她说的是不管是不是亲生父母,只要养父母对她好,她都是一样的。彼时她心里想的是,无论什么原因,亲生父母不要她,那她也不需要他们。
虽然那个时候周敏还小,但说话的神情却坚定。即使到现在,她依然是一样的想法。
周知春和冯燕是二婚,梦里出现的陌生小男孩,冯燕曾经问她的话……这一团乱麻,千丝万缕,周敏更睡不着了。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毫无关系的事,一个梦而已……不能庸人自扰。周敏努力劝说自己别想,可越是让自己不要想,越多细枝末节的事涌进脑子里。
夜里的风凉了许多。2点43分,环卫工人清扫大街,“沙沙沙”的声音,一下一下,沉重有力。大约间隔了一小时左右,有人缓慢倒车“请注意倒车”——半夜里,除了正开车的司机,只剩下路边违停的车。似乎又过了半个小时,小鸟叽叽喳喳地扎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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