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一抬头,楼上王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她。
“没什么。王阿姨出门倒垃圾啊?”周敏收起手机。
“对,下楼去倒垃圾,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和你妈说,今天超市搞活动,九点以后,好多东西都打折。”王阿姨说着就往楼下去,“哎,对了,你妈和你说了没有?”
“什么?”周敏一头雾水。
“哎呀,她肯定又忘了。她这个做妈的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你都这么大了,终身大事还没着落,她也不知道张罗张罗。”
周敏无语,没搭腔。
“我同事的大儿子,比你大几岁,在国企上班,每个月有四千八,不包括奖金哦,年底还有一大笔奖金呢!他自己有房有车,房子租出去了。他目前暂时还是和父母一起住……”
周敏听不下去,又不能打断,看着王阿姨身后的楼道窗户——凉风习习,桂树即将飘香,月色想必也不错,都挺好的,生活这么美好,她不能暴躁发脾气。
王阿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敏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担忧地看向王阿姨说:“王阿姨,快十点了,超市要打烊了!”
“哎呀,跟你说话忘记时间了。本来就出门晚了!哎呀呀!你记得哦!”王阿姨拎着垃圾快步下楼,身手矫健得很啊!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周敏又等了两分钟。屋内没有再传出周知春发飙的声音。
一开门,周敏习惯性往阳台方向看,果然周知春在阳台开着窗闷头抽烟。自己把自己气着了,也没个人哄他,能怎么办呢?
“爸,吃药了么?”周敏问得小心翼翼。
“吃什么药?”周知春烦得很,“你们一个一个就知道气我,我还吃什么药?治不治都一样,也不用浪费那个钱!”
“你说什么呢?任何时候,身体健康都是第一位。这对我们来说都是第一重要的事。你要是遇到不高兴的事,找人说说嘛!你要是不想和我们说,也可以和你的朋友说!”周敏想尽可能地让周知春把火力转移,化悲愤为倾吐,省得他找冯燕吵架,吵不好又让自己上火。
“都不重要。没什么意义。我也没什么要说的!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有什么好说的?!”周知春最擅长说这种反话,如果这个时候冯燕好声好气哄一哄他,这个事大概率就过去了,可是冯燕实在不想再惯着他。
“当然重要啊!”周敏绞尽脑汁列举着周知春对这个家庭的贡献,说他人缘好,在附近邻居们的心里一直都是老大哥的光辉形象。
尽管周敏说得情真意切,但她心里并不是完全这么想。她说的这些,都是加工自周知春自己的原话。因为冯燕会埋怨他,周敏很多时候也不肯听他的话,所以他时不时要把自己在大众当中树立的形象抬出来,好让她们知道,他的想法和选择才是对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里所有人好。
总而言之,言而简之,周知春认为任何时候她们都应该听他的。
周敏的劝慰起到一点点效果。周知春不再闷头抽烟,而是翻箱倒柜地把和冯燕吵架的那些话,以及之前让周敏不要搬家而是把新房子租出去的话又说了一遍。
“爸,我去给你把药热一下吧?”周敏不想再听周知春车轱辘来车轱辘去。
“不用。我吃过了。”周知春掐灭烟头,丢在阳台的罐子里,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不听我的,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
周敏能说什么呢?她既不能怼回去,也无法劝说周知春改变他的想法。现在换成周敏想闷头抽烟,虽然她不会。
原本到了洗洗睡的时间,周知春因为心烦于“冯燕和周敏都不听话”,又下楼去棋牌室了。
“妈?”周敏敲了敲主卧的门,门没锁。
好家伙,冯燕躺在床上看短视频,嘴角还挂着笑。人心态好得很,完全没受影响。
“回来了?”冯燕抬头看了一眼周敏,然后继续刷她的短视频。
本想着和冯燕闲扯两句,柔和下她从周知春那里接收的负能量,结果人压根不需要。
“哎,等下。”冯燕一下子坐直起来。
“怎么了?”周敏刚把门带上,打算洗洗早点睡,此刻又不得不后撤回来。她心里默念,可别又是那个幺蛾子王阿姨的同事的大儿子。
“楼上你王阿姨,发了张照片给我,你看看……”冯燕翻找手机消息。
“今天有点累,明天再看吧。我先去洗澡。”周敏知道逃不掉,只好先躲着拖着,等她搬出去后,距离自然会产生美。
“看个照片有什么累的,我发你微信上。”冯燕把王阿姨同事的大儿子照片发给周敏,顺便又把王阿姨说过的那些个人信息发了一遍。周敏看到发际线过分后移的缩略图证件照,没有打开。
不管是周敏认识的亲戚邻居,还是她不认识的冯燕的朋友,到目前为止,这些人介绍的相亲对象没有一个让周敏觉得在正常水平线上。冯燕觉得周敏挑三拣四,周敏认为冯燕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只要是个男的活的,冯燕都觉得周敏都可以去认识了解,她觉得冯燕把她当成超市里急需处理的即将到期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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