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瞧见尹南安安心吃喝的模样，眉眼舒展，嘴角笑意难掩。
她抚上宁碧悠的手背，笑着望向尹南安，道：“你若在府上长住，便多走动走动。你南安姐姐也是个好姑娘，你们常来往也解些寂寞。”
“是。”宁碧悠浅笑时露出一对小梨涡，甚是可爱，“望南安姐姐多照拂。”
尹南安颔首一笑，两个小姑娘眼瞧着很是和睦。
景蓉儿皱起鼻子，伸手扶了扶鬓角，阴阳道：“两位妹妹无事也可来我院里坐坐，我院子里也闲得紧。”
她眼尾一眯，邹氏则微不可察地蹙眉。
宁碧悠初来乍到，虽感受到景蓉儿的不友好，也只是赔笑充愣忽悠过去。
景蓉儿拳头打在棉花上，兴致缺缺，没坚持到用完饭，便称自己身子不适，先回院去了。
邹氏唤来张嬷嬷，让请府医去大少夫人院里瞧瞧，在张摸摸俯首听唤时，压低声音问道：“去查查，大公子有多久没去景氏房里了？”
张嬷嬷颔首退出去。
邹氏倏地挑了话头子，恭敬对老夫人道：“母亲，芷儿昨日来找我，提到让她妹妹进学堂的事儿。”
她语调放缓，柔和的眸子轻扫过众人。
“母亲晓得的，晗儿从小反应便比旁人慢些。如今也有八岁了，按理讲，虽是姑娘家，也该找个私塾先生来教教了。”
“只是...”她神色暗淡下去，似真心为萧晗感到悲悯，“我原本还想等她过了十岁，再请先生，虽教得慢，也多少能教进去些。”
宁碧悠垂下眸子，几年前来侯府时，她便晓得萧芷的二妹有些先天的隐疾，脑子不够活络，人也显得胆怯，常常躲在姨娘身后。她母亲还为她请了老家一位妙手郎中，也没见好转。
如今已经八岁了，听着邹氏的意思，不想这么早找师傅，应是情况不容乐观。
萧晗是个庶女，年岁幼小，平日里不出门，上京世家只晓得她较常人迟缓些。若是请了师傅教习，保不准她真实的情况便会传出去，难免落人口舌。
邹氏这般考虑，便是为侯府的名声着想，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老夫人拿帕子拭了嘴角，侧过脸去瞧向邹氏，道：“你是有你的考虑。不过我听说，你们也在给芷丫头说亲了。芷丫头这会找你提她妹妹的事儿，想必想在出嫁前，求一个心安。”
老夫人自然也知晓，萧侯爷瞧中的贤婿，并非上京人士。萧芷要嫁过去，以后这侯府，怕是难得能回来一趟。她姨娘是个不争不抢的，若是她再不替她们着想，她姨娘那个院子，怕是早晚会被人遗忘了。
“我自然是晓得萧芷这丫头一片苦心，所以我才会这般为难。”邹氏轻轻颔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后侧过眸子，望向宁碧悠。
“碧悠，我也没将你当成外人，此事也不怕你知晓。有些事情，反倒旁观者清，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宁碧悠眉头一紧，这时候让她来讲，无非是想让她表了态！
邹氏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让萧晗这么早请先生，但又没法子回绝了萧芷。她又想自己得好名声，又要保侯府的颜面，可世事哪能两全？
最重要的是，她要宁碧悠不分情况地站在她这一边！
邹氏面上笑得和煦，眼眸里的碎芒是长者的怜惜，再往深处瞧，才发现满目的探究。
景蓉儿这般的性子，她有一个这样的儿媳就够了，可不想再来一个！她虽有意想让宁碧悠进门，但也不能太过随意，若是这宁碧悠不能唯她马首是瞻，她便再换个听话的！
左右让谁来当这个儿媳妇，她都要经历一段波折，如何也要找个自己顺心的！
宁碧悠诚惶起身，冲老夫人和邹氏浅浅行了一礼。
她面上犯难，一副拿不定主意的紧张模样，“您瞧我，平日里任性惯了，都不曾和母亲多学学管家的本事。如今夫人遇着难题，我倒是拿不出些主意来，我...”
她眼眶泛红，倒像下一瞬便要流下泪来。
邹氏摸了摸额角，这不是她想要的态度！可瞧着是个没主意的，即便不算机敏，总归不是个能同她对着干的。
“南安丫头，你平日里同芷丫头走得近，你怎么看？”老夫人理了理手腕上的佛珠串子，问向尹南安。她自然知晓邹氏的用意，也明白宁碧悠的意图，都是聪明人，但并不实诚。
尹南安顿了顿，道：“南安觉得，应给晗妹妹请师傅教导，宜早不宜迟。”
她没有理会邹氏明显不悦的眸光，接着道：“晗妹妹的情况，京中人多少听过些传闻。八个年头都过去了，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反倒是把她当成个正常姑娘家看待，教规矩识文字，更彰显侯府主母的气度与远见。侯府若表现得坦荡，做事不失公允，便只会佳名在外。”
老夫人沉着的眼里有了光，嘴角也有了赞许的笑意。
表现坦荡，不失公允，这也是她一直为人处世的态度！
她转向邹氏时，眼里的光并未散去。邹氏瞧着老夫人的模样，心中也知晓了七八分。心里虽不愿赞同，面上却不敢驳了老夫人的意。
她尴尬扯了扯嘴角，道：“好。晚上我同老爷再说道说道。”
邹氏想将事情先压下来，过两日再往萧侯身上推，这事儿拖到萧芷出嫁，便一了百了。她尹南安说得轻松，那是她没有京中的官眷姐妹，她不要颜面不要自个儿的脊梁骨，她邹氏可不能不要！
今日本是拿这事儿试探下宁碧悠，终归后头还是她自个儿拿主意！
老夫人将管家权交给她二十来年，就未再过问过府上事宜，左右也不会动摇她的想法。
邹氏给老夫人盘里夹上菜，笑盈盈劝老夫人再用些点心，却听老夫人缓缓开了口。
“我吃饱了。”
她话落下，朝着身后的嬷嬷抬了手臂，嬷嬷赶紧上前将人扶起身，“这点小事，何必去烦扰萧衡，朝中的事儿可有他忙的。事情就这么办吧，别让芷丫头寒心。”
老夫人撂下话，便被嬷嬷扶着转身离席。
邹氏面上一僵，迟了一瞬才赶紧起身行礼相送。她面上火辣辣的，是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像极了被婆母刁难的新妇！
更何况，这还是在宁碧悠和尹南安面前！
老夫人一走，邹氏也搁了筷子，她没再看席上的人一眼，满脸不悦地回院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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