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星曳慢慢的形容，“那缺陷如果是，在极少数人或熟悉的人面前，殿下能应对自如。
在多数人或较为陌生的人面前，殿下就心跳加快，面红耳赤，紧张到出汗，脑子一片空白，原来想说的话，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然后，殿下感到惭愧，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
最后，越来越不敢在人们面前讲话，一遇到人多的地方，就想躲得远远的。
越来越害怕同僚们的目光、评价，并严重影响到了殿下做事的信心和判断……”
端木浅惊讶，“在我的世界里，从来就只有‘镇定自如’四个字。
因为，哪怕心里再乱，也要假装没事，否则会被父母亲训斥、老师责罚的。
你说的这种状况，我从来没听说过。如果是这种装法，别人能不能信？”
辜星曳道：“这是在人多的场合，一种强烈的不自在、焦虑等。
其实我认为，只要对自己或者要做的事影响不大。
它谈不上是一种缺陷。
只不过在世人眼中，是缺陷罢了。
相反它有它的好处。好处之一，现在我不就在说服殿下，借它来隐藏自己吗？
辜星曳接着说：“这世上有沉着的人，就会有紧张焦虑、恐慌不安的人，其实很正常。
只不过人们自以为可耻，把那些内心活动藏了起来。
就像殿下说的那样‘哪怕心里再乱，也要假装镇定，否则会被长辈训斥、老师责罚’。”
端木浅想了想，“我有点明白，却没怎么见过。”
辜星曳说：“打个比方，本朝级别较低的官员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遇到了陛下，那比起陛下身边的亲近大臣。
两个人的反应能一样？”
不一样。
端木浅想，前者的心里，多少是忐忑的、惶恐的。
如果他和韩王去见太后，两个人的内心活动能一样吗。
“还有，早朝的时候，朝臣们在面对陛下的垂询时，是不是都能应对自如。
在百官面前发表意见，是不是都能从容不迫？
依我看，未必。”
的确，发表意见的人，其实来来回来就那几个重臣，其他的人只需要附和。
今上也不可能就着一件事，问每一个人的意见。
那些不擅长在百官面前说话的人，不会主动站出来。
端木浅做了决定，“你说的方法可行，时机也很好。
我回来后，受陛下召唤，只进宫两回。第一回，韩王在；第二回是受陛下单独召唤。
‘在多数人面前’的那种情况，还没有过。
过几天是我正式上朝述职的日子，正好可以试一试。
只是，这种状况需要一个名称，到时陛下问起，我好回答。”
辜星曳道：“就叫‘恐人症’吧，它的表现是，一遇到人多的时候，心里头就会非常紧张，严重到甚至不能自控，不能正常开展事情。”
端木浅赞成，“这名称好，通俗易懂。上朝那天一说，传得也快。
可是，怎么才能做到面红耳赤、紧张出汗、心跳加快呢？”
辜星曳问：“难道就没有什么事能让殿下一想起来，就能面红耳赤、心跳加快的吗？”
在龙须关时将士们聊天，他远远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起过。
一想到还没过门的妻子时，他们会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他没有过这种时候。
可辜星曳一问，他感到面上一热。
他望向别处，想在风中冷却。
辜星曳看他神色不自然，也能理解，因为她也没有过。
“那就让医官开药，达到这种效果。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殿下还需要有进一步的表现，来不断证明殿下有‘恐人症’的事实，一直到后宫和朝堂不再怀疑。
到了那时，殿下就能少在宫中走动，待在王府里高枕无忧。”
端木浅转过头来，有些忐忑，“我现在是恐人症第一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装得像。”
“殿下不用担心，一则还有我呢，二则有殿下的努力。
就拿玉京城第一纨绔来说吧，有的人原先连诗也不会作，几年装下来，酒啊美人啊都能出好几本诗集了。”
端木浅：“……”
他心底一直有个困惑，“星曳，你觉得像我这样是苟活吗？”
他曾经觉得，生不如死，不想独活。可是活着，是父亲和母亲对他的期望，他只能苟活。
辜星曳一笑：“在我眼里，只有生与死的差别，没有苟活一说。
在种种困境下，还能这么努力地活着，何等壮丽，怎么能说是苟活呢？”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总有一种冷韵，就连笑容也如此。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是讨论事情时超乎常人的冷静，还是一种不俗不艳的淡雅。
总之使得她整个人冷俊清丽，幽香飘渺。
至少他熬到有一个人来，跟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样平静和踏实。
“还有，这件事已经构成了欺君，尤其是陛下对我很好，以后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辜星曳反驳道：“可历朝历代，在特殊时期，就算是君王也要隐藏真实的性情，也不得不去演另外一个人。
大丈夫就算是死，总要死得其所。
殿下先保下命来，日后自有为国家效力的地方，死于阴谋诡计之下，岂不是太不值得。”
不得不承认他所强调的不欺君在目前看来就是一种不懂变通，如果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未必不会成为今上的拖累。
只是他和今上的感情不同于一般叔侄，欺瞒今上对他来说，十分艰难。
“那我们需要多久的时间？”他问。
“如果我们能在四十五天内达到预期的效果，至少能保殿下十年太平。”
太后身体健康，至少十年内不会有大的问题。
所以，朝堂上的未来十年，基本上还是姬家把持。
他如果能让姬家不再防备和忌惮，这十年里，他的确可以做个安逸王爷。
至于十年之后，天下到底姓姬，还是还给端木姓王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是，四十五天也就是一个半月。
凭什么他们那个京城第一纨绔的形象能建立个十年八年，我这个形象四十五天内就得完成？”
辜星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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