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刚要出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拿出一瓶药膏和纱布放在床边，冲白若芙眨了眨眼说道：“对了，记得帮他的手换药。我有些忙，就不帮他换了。”
还未等白若芙说什么，百灵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裴晋就走了进来。
白若芙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裴晋。他应该是简单洗漱过，头脸尚算整齐洁净，可衣服上的破损却能看出来他昨日有着怎样的经历。原本是灰青色的常服此时已褶皱得不像样子，有些地方甚至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还晕染着血迹。胸前、两臂、大腿等部位的布料磨损得很是严重，右下摆的衣袍被撕去了一大片。
他的双手被包了起来，看不出伤得怎样。除此之外，他身上倒没有其他的包扎痕迹。
他见到白若芙的时候，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眼眶微微泛红，脸上是担忧的神情。
白若芙微微垂下双眸，有些拿不准现在应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裴晋。两人明明只是一夜未见，她却感觉恍如隔世。经过昨日的事情，裴晋和她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于她来说，裴晋的身份不再只是“兄长的好友”，而是因为前世的羁绊，多了另外一重身份。
这多的一重身份说起来有些玄妙，可以说与她关系很近，也可以说与她毫无关系。
“你现在感觉还好吗？伤口可还痛？”裴晋走到白若芙床前，俯下身子，轻声问道。
白若芙示意裴晋坐下来，点点头道：“还好。我受过几次比这更严重的伤。”
两人都明白她指的是，她还是“真正的白若芙”的时候。
裴晋眼中露出怜惜之情，却欲言又止，好像在想如何措辞一般。
白若芙问道：“你想说什么？”她主动提起她的身份之事，心里就已经预设了数个裴晋可能会问的问题。她心里有些忐忑，其实她还并没有做好和他分享全部秘密的准备。
“我想说......你可以不用一直这么坚强，”裴晋看着白若芙的双眸，柔声说道，“当然，我知道你是一个极有能力的女子，心理原本就很强大。”
白若芙的双眼里露出些微的惊讶之情，她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更想问的吗？”比如她是如何重生的，比如她为何会和黑鹰出现在那个悬崖附近，比如那封她如此看重的信有什么用途，比如他会不会因为救下她而意外卷入什么斗争中。
裴晋似乎看懂了她的疑惑，静静看着她，低声道：“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就好了。”
白若芙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裴晋。裴晋的双眸似乎有什么吸引力，让她移不开眼。他好看的眉眼此刻如冰雪初融般舒展，双眸朗朗如星河倒映，眼神皎皎如清泉濯石。
而在这双清澈的眼眸中，她能清楚地看见里面映着自己的面容。
许是白若芙盯着裴晋盯得太久，裴晋轻咳了一声，略微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白若芙能看到他有些紧张或者是慌乱，耳根有些微红。
“你真的不需要问我任何问题吗？”白若芙再次轻声确认。
裴晋这回神情更为认真地看着白若芙，也轻声回答道：“我现在唯一想问的，就是你的伤口很疼吗？”
白若芙忽然感觉到轻松了很多。她没有想过，她给裴晋的信在她没死的时候就被黑鹰送到了裴晋的手上，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她有些无措。至少此时，她还不想将自己的全部伤口和秘密摊开在他的面前。
白若芙回了回神，轻声道：“有点疼......不，很疼。”
裴晋抬起手来，好像想触碰她左臂的伤口，又好像想要抚上她的脸，但又慢慢放了下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糖果，递给白若芙，微笑道：“吃点甜的，也许就不那么疼了。”
白若芙接过糖果，惊讶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你会随身带着糖吗？”
裴晋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问百灵姑娘要的。听她的意思，她熬的药很苦。”
白若芙用一只手剥开糖纸，慢慢将那颗糖放入口中。舌尖一卷，一股甜意从口中荡开。她嘴边扬起微笑，说道：“果然很甜。”
裴晋看着她将糖果放入口中，看她舌尖微动，唇中还沾染了一点糖汁，又见她嘴角有一抹很甜的微笑。裴晋忽然觉得自己也很想尝一尝，这颗糖果到底有多甜。
裴晋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觉得有些失礼，用咳嗽掩盖过去。
“那你的伤口疼吗？”白若芙吃了糖，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裴晋问道。
裴晋举起自己包扎的双手，随意动了动，说道：“只是一些皮肉伤罢了，不影响什么。”
白若芙用右手拿起一旁的药瓶道：“百灵姑娘说她很忙，让我帮你换药。不过我也只有一只手能动，我们大概需要配合一下。”
裴晋看着自己的手，嘴角扬了扬。他想忍住笑，却没能成功，嘴角反而扬得更高了。
“你在笑什么？”白若芙疑惑道，“莫非你还很高兴两手受伤了？”
裴晋抬起眼，说道：“没有，我只是高兴而已。我发现......你今日没再称呼我为‘裴公子’了。”
白若芙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也没称呼我程......”她没有往下说下去。此时再提起“程姑娘”或“程小姐”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裴晋低声道：“我很高兴，在你心中，我已不再是与你毫无关系的‘裴公子’了。”裴晋的声音很低很醇，仿佛带着蛊惑之意，直入人心。白若芙的心底莫名地荡起了一丝涟漪。
白若芙正了正神色道：“裴公子，之前是我一时忘了礼数，之后......”
裴晋深深地望着她，此刻他的双眸里已不是濯石的清泉，而是深邃的星空，让她有些看不懂其中的意味。她不得不止住了话。
裴晋又用那好似会蛊惑人心的声音，低声道：“叫我裴晋。或者叫我......晋，如果你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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