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芙闻言心中一跳。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太快了一些，快到她渐渐有些无所适从。
她低下头来。向来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她，此刻竟不知是该攻该守，还是该绕路迂回。
她感觉到有点热，不知道这是不是百灵的药在发挥效用。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低声道：“我感觉到有点闷，要不要把窗户打开一些？”
裴晋略有些失望地移开眼，低声道：“你的热刚退，不宜见风。”
白若芙点点头道：“我好像应该需要发发汗。”
裴晋见她故意转移话题，眼神暗了暗，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再睡一觉发发汗。我下午再来看你。”
裴晋起身要走，白若芙连忙道：“裴......裴公子，我帮你把手上的药换......换一下。”
裴晋无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必，我找其他人换药也是一样的。”
白若芙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却一时没有出声。
裴晋没有等到白若芙再开口，轻轻垂下了眸，转身离开床边。刚走几步，却听到白若芙在背后说道：“裴......裴晋！”白若芙的声音细如蚊蚋，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
裴晋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他眼神明亮，转过身笑道：“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白若芙瞪了裴晋一眼，低声道：“我想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这一瞪眼，似嗔似喜，似怒似羞，一双秋水明眸中波光潋滟，烟水悠悠。
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春色迷了裴晋的眼，让他的心都跳漏了几拍，微愣在当场。
白若芙疑惑道：“怎么了？”
裴晋清了清嗓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道：“没什么。”
他的目的已达成，知道不能再得寸进尺，便不再追着称呼之事不放。他又走回床边坐下，伸出双手道：“我不方便拆开，你帮我拆开如何？”
白若芙忽然觉得裴晋以前的那些“礼数”、“对女子的疏远”仿佛都是骗人的一般，怎么如今脸皮好像都厚了一些？
白若芙伸出右手，努力解开裴晋手上纱布的结。
裴晋低头专注地看着白若芙，看她纤密微颤的睫毛，看她紧张又略带倔强的神情，看她单手解纱布的笨拙动作。他嗓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你如何又肯喊我名字了？”
白若芙头也不抬，手下动作不停，说道：“名字就是用来称呼的。我也直接称呼黑鹰的名字，也没叫他‘黑公子’......”
裴晋垂了垂眸，问道：“你和黑鹰......认识很久了？他是你‘以前’的朋友，是吗？”
白若芙点点头说道：“生死之交，我完全信任他。”
裴晋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想如何措辞，片刻后道：“你也可以......尝试完全信任我。”
白若芙抬头看他，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她正色说道：“完全信任一个人是很难的，尤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虽相信你，但暂时做不到完全信任，对不起。”
白若芙的话语清楚明晰，“对不起”三个字分外干脆果决，直截了当地将他的话封死。
裴晋深深地看着她道：“你适才说，‘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完全信任一个人很难......你可是曾被信任之人背叛过？”
白若芙沉默不语，专注地用一只手和裴晋手上的纱布做斗争。裴晋干脆伸出另一只手，三下两下将缠在一起的纱布解开。
就当裴晋以为白若芙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白若芙低声道：“不错，我曾被人狠狠背叛过，所以不会再轻易交出全然的信任。”
裴晋沉默地看着白若芙，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白若芙揭开裴晋手上最后一层纱布，看到他手上的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低呼道：“你手上的伤为何如此严重？”
裴晋低头看了看已被揭开纱布的那只手，五根手指头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虽已清理干净，仍有血渗出。手掌和几个指关节也有深浅不一的伤口。
裴晋用欢快的语气说道：“百灵姑娘说没有事，喝一副药防止伤口感染，再涂些药膏就好，自愈能力强的话连疤都不会留下。”
白若芙愣愣地看着裴晋，沉默了良久后问道：“你到底是如何找到我的？黑鹰他们用了一夜都没曾找到我，你是如何寻到的？”
裴晋眼神有些闪躲，含糊道：“就是推测你可能落在崖下的位置，我运气好，找到了你。”
白若芙低头看着裴晋受伤的手，说道：“你是从崖上攀爬而下的，对吗？”未等裴晋答话，白若芙又自言自语地分析道：“若单单是从崖上攀援而下，不会伤得这么严重。你可能攀爬了不止一次，或者不断尝试改变路线......”
白若芙慢慢闭上眼，回想起自己从悬崖攀爬而下时，意识并不清醒。由于左臂受伤，她一直是靠着右臂支撑的，所以是不断向右并向下攀行的。怪不得黑鹰等人没有搜寻到自己。那裴晋又是费了多少功夫找到自己的呢？
裴晋用仍包裹在纱布里的那只手，轻轻触碰白若芙的肩膀。白若芙睁眼看他，双眼中隐有泪光。
一时间，什么称呼问题、信任问题，都被裴晋抛之脑后。他现在只想着不要让她哭泣，不要让她伤心。
裴晋轻声道：“不要自责愧疚。手上这些都是小伤，你看我全身上下不是好好的么？”
白若芙心中有些难受，喃喃道：“你可是京城才子啊，你可是解元啊，如何能伤了手？你明年春天还要参加会试和殿试，现在双手受伤，要如何读书......以后做官，手上留疤可如何是好......”
裴晋止住了白若芙的惶惶自语，他定定地看着白若芙，柔声道：“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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