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那天，马素英和赵青瑾都来了，小婉小宝也来陪着干妈。方玫本来也要来的，大家都让她在家里陪着两个孩子。
马素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她和赵怀德毕竟是少年夫妻，怎么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自从赵怀德出事后，她就一直申请要见他，可是赵怀德却不肯见。直到公审现场，才看到了他。
赵怀德短短时间内，头发已经全白，精神却还好，看到马素英瘦的样子，还投来了心疼的目光。他在法庭上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说自己就是看社会上别人都批条子挣了大钱，自己给孩子买个房子都买不起，又想把过去受的罪都补回来，就走了邪路。
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工业部原副部长赵怀德受贿、贪污、滥用职权案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赵怀德犯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一百万元；犯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赵怀德当场表明认罪，不再上诉。
公审后，马素英和赵青谨在监狱里见到了他。
赵怀德一开始被抓后闹，是垂死挣扎，等缓过劲儿来。就不闹了，还把这几年做的事贪的钱全都吐出来了。光被罚没的人民币就有一百七十八万，还有不少日元和美元，古玩字画，首饰宝石也有不少，还有不少各个朝代的印章，田黄石胚子也不少。还包养了两个小三儿，一个是他的秘书，一个是个女商人。他贪的这些钱和物，都在那两个女人那里。
不仅如此，他还检举了不少人。官也有，商人也有。
他也光棍，跟政府说自己反正年纪大了，进去了也不想着出来了，该坦白就全坦白，不求宽大处理，只求不要连累自己的儿子儿媳。他们都是好孩子，对自己做的事一点都不知道。不要影响了他们的前途。
可能真的是没啥想头了，他又想起马素英的好来。他在法庭上看到马素英地，就又惊又悔。他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担心自己。
怎么说呢，还是老妻啊，相伴了几十年的人。
马素英和赵青谨去看他时，他看到马素英，就失声痛哭。
他跟马素英说，自己是真后悔了，一开始他可没有想过对不起她，就想着弄点钱存着好和她养老，现在这社会，啥都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想起来当时给了孩子买房子钱连给孩子办婚礼的钱都没有，他就难受。后来就是接触的人多了，都巴结他，说他抱着金饭碗讨饭吃，太讲究原则，容易吃亏。特别是看林大军挣钱那么容易他就不忿，凭什么所有人都说林大军好，他挣个钱还要费力八叉的，他就写个条子挣的就比林大军多多了。
他还非常光棍地承认，当那两个小的脱光了衣服往他被窝里钻的时候，他真的是把持不住了。然后就一步错步步错，窟窿越挖越大。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对不起马素英，对不起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
他一点都不怪马素英带着儿子去告状，要是他们不去，他再混几年，估计就是直接枪毙，不像是现在，还能活几年。以前他就是有钱有女人，出入高级场所，但是夜夜都睡不着觉。不像现在，吃得香睡得好，一点都不怕了。
他叫马素英来，还有一件事，就是他要和马素英离婚了，离婚协议书都写好按了手印了，马素英拿走签了字备个案就能生效。
他还请赵青谨代他向季将军道歉，说自己对不起他老人家多年的教导，走错了，给他老人家丢人了。
他还对马素英说，要是能重活一回，他一定和马素英就待在L市，不会进北京来，就在L市那个小院子里待着多好啊，等退休了，在院子里种点菜，早上两个人一起去喝一碗牛肉汤，多加肉，然后马素英去公园里扭扭秧歌，他去钓钓鱼，中午两个人一起去吃一碗牛肉刀削面，晚上回家熬点大米粥小米粥，摘两根黄瓜一拍，炒个西红柿鸡蛋，炒个蒜苔肉丝，晚上抱着马素英一觉到天明，那真是神仙也不换的舒服日子。
这辈子不行了，他对不起她，等到下辈子吧，下辈子他一定补偿她。
马素英哭得泣不成声。
她还想说什么，管教却催他们走，说时间已经到了。
她和儿子只好离开。回去的路上，赵青瑾问她，会不会在协议上签字，马素英沉默着，一直没有回答他。
她知道，他不是真想和自己离婚，他是怕影响儿子儿媳的前途。
她本来想下周再见他的时候跟他再好好谈一次，没想到没到一个星期，监狱就传来消息，赵怀德自杀了。
他是把自己刷牙的牙刷磨出尖，挑断了动脉。被发现时已经太晚了。
马素英的天都塌了。
跟着儿子去给赵怀德办丧事的时候，马素英已经病得站不起来了。
要是赵怀德不签离婚协议书，不走得这么决绝，她还能说他是活该。可他就这么去了，她能想起来的，就全是他的好。两个人新婚时的样子；有了青瑾之后的样子；青瑾小时候冬天天冷，他早上不让她和孩子起床，自己跑出去买了早点，让他们娘俩坐在床上吃，他坐在床前用小炉子给她们娘俩烤棉袄棉裤的样子；青瑾出了国，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样子；每次晚上说话，他惹她生气，揪他的耳朵时他从来不躲，在床上给她下跪的样子。
为什么要撇下她一个人呢？为什么在办了那么多错事之后，不想着弥补，不想着这辈子补偿，就这么一走了之呢？为什么走的时候不让她恨他，而是想起来他所有的好呢？
赵怀德已经没办法上八宝山，马素英用自己的积蓄，在公墓买了一块双人墓，跟儿子说，以后要是她也死了，还是要和赵怀德合葬。他在身边，自己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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