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也觉得生了个有福气的娃娃。
和上头两个孩子吃的都是一样，偏生就他白白胖胖。
王婆子和沈二蛋却将这归功于清泉娘娘保佑。
到了年关，沈薇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她的三爹，沈三壮。
他常年在镇上，临近年关了，掌柜放假回来过年。
三爹在镇上已经待了四年了，不同于她爹黝黑的脸庞，沈三壮看着还有些清秀，他穿着厚厚的没有补丁的灰色夹袄、黑色的千层底布鞋。
沈薇养的小鸡已经长大了，被王婆子宰了一只，沈薇也毫不心疼，和小姑沈花拿出些红纸一起剪窗花，做灯笼，迎接新年的到来。
除夕那天一家老小都动了起来，早上起来便打扫屋里屋外，炸菜丸子，卤肉，做油糕、油馍馍，小孩们早早的围着等在了锅旁。
中午是简单的豌豆杂面，吃过后就准备年夜饭，贴春联。
春联是沈有金执笔，在镇上读书的他已经是村子里读书的代表，没有读书人的人家都愿意花个一文钱来让他帮着写春联，钱虽不多，只当是给他添一些墨钱。
除夕夜里，本该是一年最热闹的时候，却因为老三沈三壮的话让一大家子人陷入低迷的气氛。
原是他在镇上看上一个姑娘，女方家里彩礼就要四两银子，在这个年代着实是很高的礼钱了，可沈三壮实在是喜欢的紧，这几年他挣得银钱都在公中交着，所以他才回来开这口。
“娘，上次卖参的钱不是还有六两多我都给您交了，你就拿出来四两给三弟呗，成家立业才是大事，钱没了能再赚。”
沈二蛋吃着饭有些不在乎的说道。
“这…那些钱我另有用处…有金的束修都花了三两的…”
王婆子磕磕巴巴的也说不出来钱的去向，沈大牛也有些不自在。
老爷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拍了拍桌子。
“你把银子呢？家里从前又不是没有攒下的银钱，老三娶亲是家里的大事，你快拿出来，往日里抠搜便罢了”
沈薇看着桌上人的神态，大约有了底，估摸着都是贴补大房了。
果然在老爷子的威慑和众人殷勤的目光中，王婆子期期艾艾的张了嘴。
“老大借走了，家里现在就剩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那我们栋子年后去镇上上学束修怎么办？娘，您这也太…”
赵氏急得红了眼眶，忍不住说了句，却被沈二蛋瞪了一眼，把抱怨的话收进了嘴里。
“老大，你要了那么多银子做啥？”
一片沉默中老爷子发了话。
沈大牛慌了神，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来，反而是周氏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天杀的，你背着我拿着银子出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出去找了小的，怪不得天天早出晚归的往镇子上跑…”
说着就朝着沈大牛扑了上去。
“老大家的！你坐好！”
老爷子发了话，赵氏也伸手去拉着周氏，这才免了沈大牛挨打。
沈薇这才仔细打量起沈大牛了，因着过年大家都穿新衣服，沈大牛的一身全新的靛蓝色长衫还没有那么的显眼，腰间挂着一个绣着文竹的香囊，看着甚至还有些富贵模样。
“老大，你把那银子用到哪里去了，快拿出来，难不成你还看着你阿弟打光棍成不了家么？”
“娘…”
沈大牛不愿意说出银子的下落，一家人再没有人动筷子，视线全都落在沈大牛身上。
王婆子有心想帮疼爱的大儿子摆脱目前的困境，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着。
“反正我就是把银子花了，老三要成婚我没有，娘，你要不把剩下的一两也借我，过几天莫说是老三成亲的礼钱，我连带着孩子们的读书钱也赚回来。”
沈大牛面红耳赤的，似乎是有些臊着了，又有些破罐子破摔一般，讨好的朝着王婆子继续借钱。
别人熟不熟悉这些话沈薇不知道，她是极其熟悉的。
“大哥，你莫不是出去赌钱？”
在镇子上的沈三壮相比起家里的其他人更加的见多识广，看着沈大牛这般模样，试探的问道。
沈大牛没有反驳。
“我就是这两天运气不好了一些，你等我过几天再去，一定能赢回来。”
一家人有些诧异的看着沈大牛，庄户人家只要一沾着赌，能有啥好下场。
每一个铜板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后卖来的，遇到灾荒年间没有银钱才是要命的，所以一大家子人才省吃俭用，剩下的每一个铜板都是他们活下去的底气，好不容易在今年能发点横财，攒点家底，还被沈大牛输光了。
老爷子气的有些发昏，摇摇欲坠般，几次想拿起烟枪抽一口旱烟缓一缓，却因为手抖没有成功。
沈三壮更是见自己的老婆本也被大哥赌输了去，怒发冲冠。
“为了挣点子钱我这些年除了过年再都没能回过家，大哥你可倒好，把我放在公中的钱拿去都赌输了，娘，你也太偏心大哥了，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到初七我回镇上时我就要带四两银子走。”
老爷子本就摇摇欲坠，这下被兄弟不睦直接气的晕倒了，直直的躺倒在了炕上，忙忙乱乱中不知道谁踢倒了吃饭的小桌。
除夕饭吃的兵荒马乱。
因这是年夜，一家人没有去找大夫，村里有习俗，腊八到正月初七忌讳看病，不然一年都得病灾缠身，所以除了实在没办法的，其他人轻易都不请人看病。
老爷子是一时气厥，王婆子给他掐人中，沈薇扑上去看老爷子，借着自己人小，拿银针扎到了老爷子的涌泉穴中，其他人慌作一团没有注意到沈薇的动作。
老爷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幽幽转醒。
“爹，我一定能赚回来…”
醒来的老爷子听着沈大牛还在那里提赌钱赚钱话头，随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碗，嘴里咒骂着
“滚，都滚出去，白眼狼、败家子！我老沈家怎么能出这样一个败家子啊…祖宗啊…”
小沈梁听着老爷子的怒吼声，吓得哇哇大哭。
沈有银也护着惊着的沈有钱。
“我们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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