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桥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人尽皆知。
麻将馆里面的金霞，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感觉要出事似的，在给麻友们倒茶，一不小心将手烫了。有人调侃她是不是在想男人时，门外进来一个人咋呼道，乖乖的，你们晓得不？腊八老丈母娘不是自己摔死的，是腊八害死的，我滴个亲娘，凤凰桥多少年平安无事，现在竟然出了个杀人犯。
有人不信，说腊八对他老丈母娘，比亲娘还亲，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呢？再说了，杀人偿命，那老太太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有几年过，至于腊八下那么大的毒手吗？
金霞只觉得一记大雷在脑袋上方炸开了，身子晃了晃，就朝巷子口跑。
跑到巷子口，看见腊八正准备上一辆车。她凄声喊道：“自清。”
腊八回头一看，立刻钻进了车里。
车启动后，金霞跟在后面跑，一只鞋子都跑丢了，还在奋力追赶着。她与车的距离越拉越大，最后身子一歪，倒在了路上不省人事。
五羊巷里，冯建设、张玉叶、冯小满和张明山聚在张明海家里。
张明海这两天精神状态好多了，吃饱喝足了，坐在床上，看上去倒显出几分适意来。
张明山指着他，对其他人说，“你们现在看看，他能有什么病？把他喂饱了，比我气色都好。你们就是瞎操心。”
接着大家讨论着腊八家的事情。张明山回味地说，“我早就猜到这个腊八跟金霞有问题，他还跟我打马虎眼，我是什么人，能瞒得住我？干柴烈火，搞到一块去了。”
张玉叶说，“大哥，你说话真难听，人家都是单身，有什么不可以的？”
“妹妹啊，你就别替他说话了，他现在是什么罪名啊，涉嫌杀人啊。你别看我有时不太着调，但我是守法公民，那种事情，就算谁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干的。”
冯建设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递给张明山，“你也签下吧，四道巷子的人基本上签得差不多了。”
张明山一边说着什么东西，一边接过来看了下，原来都是替腊八求情的，有的按的手指印，有的写的签名。
“搞这个东西有用吗？”张明山问。
冯建设又递了支笔给他，“先准备上，但愿有用吧。”
张明山签了字，将笔还给了冯建设。
冯小满在旁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想得入了神，张玉叶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下，她才回过神来，说，“我在想，小舅那天恰巧在桥下面，看到的人会不会是巧莹外婆？”
冯明山不以为然地说，“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还能翻案不成？”
冯小满说，“说不定呢。”
冯建设想了想，有些绕舌地说，“说不定还真说不定。可是你小舅现在不管问他什么话，他都说，不知道。”
冯小满转念一想，“有一件事情，他不可能说不知道。不信，你们看着。”
只见她走到张明海跟前，说，“小舅，你还想不想跟我签协议了？就是我给你养老的那个协议。”
此话一说出口，张明海如一台老旧的机器突然换了发动机，眼睛发亮，还含着泪光，“真的啊，小满？”
冯建设和张玉叶都称奇，还真被小满说着了。
看来，张明海对自己养老问题，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的生理反应。
张明山诶诶诶地喊，“搞什么搞什么？当我是死人啊，我这个老大还在跟前呢，你们就来这一套，我今天把个底给你们，你们要是非做这么绝，我也不跟你们客气，直接上法庭。”
张玉叶打了张明山一下，说，“小满这不是在试探小哥的嘛，你还当真了？还说上法庭，好像你上法庭能赢似的。”
张明山瞪了她一眼，按捺住心里的火苗，紧盯着冯小满和张明海。
冯小满继续对张明海说，“签协议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一件事情。”
张明海说，“是不是问我有多少存款？”他看了看其他人，刻意背了背身子，避免被他们听到。
“不是这个问题。我想问你，你有没有在桥洞里面看到一个老太太从桥上摔下去？”
张明海想了想，感觉头有些疼，双手捂着，甩了甩脑袋，又翻了翻眼睛，最后说道，“没有。”
大家泄了气，还以为他真能想到什么呢？
可下一秒，又听到张明海说，“她没有从桥上摔下去，她是直接跳下去的。”
众人顿时为之一振。
冯小满趁势问道，“怎么跳的？”
张明海又去捂头，这次疼得呲牙咧嘴，但好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摔倒了，摔在了台阶上，然后坐了一会儿，再这么一跳，就跳到河里了，没有动静了。她就死在我面前，我吓坏了，死人了，死人了。”张明海说着，突然语气加速，两只手在眼前挥舞着，像要把那恐怖的一幕从眼前挥走。
冯小满抓住他的手，“没事了，没事了。小舅，我养你，你放心，好好的，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张明海点点头，“好，好。”逐渐放松下来，冯小满让他去床上休息一会，他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乖乖地照着小满的话去做。
张明山又跳了起来，“协议不能算哦，绝对不能算。”
冯小满对冯建设和张玉叶说，“爸，妈，你们在这看着小舅，我去找顾涛。”
冯小满急匆匆地朝外走，一路跑到了派出所，顾涛不在，给顾涛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甜美如少女，说现在顾涛没空，他正在相亲呢。
冯小满问，“在什么地方相亲？”
那女人悠悠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冯小满急于想找到顾涛，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麻烦你赶紧让他接一下电话。”
那女人故意玩弄冯小满，依旧语速慢慢地说，“你可以先告诉我，我再去转告他。”
冯小满也动气了，“我跟你说的着吗？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赶紧让他接一下电话。”
那女人见冯小满这样说，她也横起来了，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一个小派出所，什么人命关天，吓唬谁呢？不接不接就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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